「杀人可不好玩,何苦让自己的手轻易蘸血?」
声音促使稣亚回头,与那力道一般强劲:
「真这么想送他上西天,我来代劳就行了,搭档是干什么用的?」
稣亚顺著声音迅速回头,正好对上那双笑意昂然的黑眸。
「好,真是好极了……」
不是展臂欢迎同伴的归来,提脚就是一跺,稣亚怒气的对象迅速转移:
「你还真够守时,我不知道天照城的落日,竟是半夜十二点过后!」
黑白相间乱发受风吹拂,再次现身的剑傲显得格外狼狈,满身劫后馀生的汗水不说,精神的衰弱虽然极力以笑容掩示,仍是不难从眉宇间窥见。抱著被稣亚踩至重伤的脚,剑傲忍痛解释:
「出了点小问题,所以迟了点……」
「好一个『出了点小问题』,你的问题还真小,怎么不顺便把命送在那『小问题』上头?我稣亚一向讨厌等人,更讨厌失约的人,找些无稽的藉口来塘塞我!」
「是,对不起,大小姐,是我的错,」
面对这样的山洪爆发,他乾脆举手苦笑:
「本人愿意接受迟到的任何惩罚,稣亚小姐。」
「你……算了。」
竟然用「小姐」称呼他,稣亚虽然对性别缺乏常人概念,也不禁微感异样。
「暂且想不到如何罚你,先让你欠著,等到契约结束,咱们再来算总帐。」
刻意轻咳几声,他转头瞪向怒目而视的二子:
「你该知道,对于违背我意志的人,我一向是毫不容情。更何况这半兽……这家伙滥杀无辜,我看著他生气,我既已决定的事情,谁也没法改变。」
「稣亚,咳,那你应当先杀我呢,谁不杀过人?谁不杀无辜的人?谁能说自己杀的人不无辜?」
剑傲轻轻笑道,这三个问句说来平淡,却一句比一句深邃,稣亚听得蓦然一愣,他不是傻瓜,明白这话的意义。于是他轻哼了一声,一把夺回鞭柄,终于转头正视迟来的搭档。
「你受伤了?」
看著剑傲的狼狈样,虽然仍是笑容可鞠,背心一片殷红却触目心惊,稣亚不禁大皱眉头:
「怎么拿个东西也能受伤,你是回去取什么?」
「啊,真可怕……刚才突然打起大雷,吓了我一大跳,还以为报应到头,雷公要来劈死我。还好找到你并无困难。大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穿透雷声火焰,比什么都还清楚。」
故左右而言他本是剑傲拿手好戏,而天气正是转移话题最好的工具:
「而且要不是亲耳听见,我也猜不著你是这般有原则的人。」
「听见什么?」稣亚一呆。
「喔,你对那只镰鼬的『审判』。」剑傲轻轻说道。
「什么?」
稣亚先是一愣,随即醒悟这句话的意义,剑傲发现那张俊美的面容实在和怒气很配:
「你从多久以前就在旁边窥探?」
「我可是很光明正大的看,就在那头没著火的屋檐上,」
面对人妖的指控,剑傲苦笑著抗议:
「恐怕你兴致太好,一下又是审判又是怀古,还露了一手高明体术,我也不好打扰你,抢了猎物只怕我得代替,乾脆在远方给你精神上支持。你擒住镰鼬时,我还很仁至义尽地帮你鼓掌……」
本来还想继续申诉,稣亚愤然高举的手却扼止了他的调侃,虽然知道搭档的火焰失效,他还是不想冒这活体烤肉的险:
「好了,好了,这里已然够热了,火气别那么大。我……我看你还是先把黑蛇鞭解开,镰鼬大人就快要被你给掐死了,你没看他脸紫得像葡萄……」
他退后一步,赶快一指身畔气若游丝的二子。
稣亚冷哼一声,眼睛仍是瞪著没良心的搭档,右手顺势一抽,彷佛刻意让二子多受些痛苦,蛇鞭撤退的动作极快,在镰鼬身上磨擦出一片血红,痛得他著地向后滚去,稣亚还舍不得放他,只解除致命的胸口,双手双脚仍是牢牢捆入鞭里。
束缚甫去,镰鼬二子也不管身上疼痛,解放的口随即放肆起来:
「格老子的,操你祖宗十八代,痛……痛死老子了,老……老子才不怕你,要杀就杀,娘们那这么多废话,干!」
恐怕以二子的身经百战,这回是第一次骂脏话骂得如此心虚,一面加大音量,身体却成等比向后挪动,要不是顾虑著少许与生俱来的骨气,双脚早已叛主下跪──半兽终是比一向看不起它们的人类稍微明白尊严的道理。
稣亚凝起眉头,终于决定开口发问:
「对了,我皇语破归破,听倒是还懂不少,可从遇到这人开始,他说的话我没一句懂得,这到底是什么语言,古瀛语?」
「喔,这是皇语的高级语言,而且历史久远,可以追溯到万古前的老祖宗,是市民们交流增进感情的言论,你自然不懂。」唇角泛起笑意,剑傲的语气极其认真。
稣亚「喔」了一声,信以为真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要拿他怎么办?就这样放了他,我可不同意,他可是杀了人的,而且在我面前。」
却见剑傲雅然一笑,一拦稣亚肩头,黑色的瞳仁在暮色下跳动:
「你放心,让我来。」
二子看见那憔悴剑客的面上泛起难以言喻的笑意,就算天生单纯,他也深知这绝非什么善意招呼,而是他悲惨命运的先兆:
「妈的,操你祖宗,有种就给我把绳子解开,让老子爽爽快快跟他干一架,否则……」
连哼声都来不及出,二子的威胁戛然而止,猛地弯下腰来,口中鲜血成串滴下。剑傲不知何时已掩至他身畔,右手轻轻握住他的肩胛,表情十分轻松:
「小妖知道了,这就替大人把绳子解开吧……先从那里好呢?」
剑傲的手劲惊人,在面店前稣亚就略有领教。但也没想到竟能仅凭这一握之力折断骨头,尤其剑傲的神色又是这样恭敬,稣亚看得一愣,不明白镰鼬突然痛苦倒地的原因。
二子自也惊于对方的狠劲,仰起红色的口正要说话,剑傲瘦长的臂轻描淡写往胁下一抬,促使镰鼬再次弯身,这次连站也站不稳,扑地便跪。使镰的右臂骨已然尽数断绝,二子却是有苦自己知,因为剑傲在他惨叫前迅速前移,以冰冷的五指堵住他口,害他只能用瞪大的眼表示恐惧:
「别那么心急,镰鼬大人,我那搭档正在气头上,让他发现大人心生不满,恐怕您的下场堪虑。不如和小妖讨论接下来『桑拿』的部位?」
他笑著,冰冷的五指尖在镰鼬因恐惧而不住起伏胸膛上滑动:
「颧骨看来不错……肩胛骨瞧来也挺健壮的,琵琶骨也挺索利,我看乾脆从肋骨下手好了,断肋骨虽然比较和缓,但痛得也久,说不定还可以送几根进肺腔。这样好了,我数到三,大人就自己决定,如果到时候还没法下决心,我就自己挑了喔?……」
食指点在胸口靠左,二子听见心脏的蹙音,却苦于无法出声,脑中一片模糊:「三……」一根手指,两根手指,剑傲将右掌随著倒数计时贴近,镰鼬心跳狂乱,脑浆乱窜:「二……」三指,四指,然后五指轻放,同时二子也目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