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装束就有几分游女模样,稣亚却怎么也不肯把心领上的颈绪扣上,长桂于是从肩头滑落上臂,一双饱满的乳房呼之欲出,害剑傲一时不知该把眼光往那儿摆:
「果然这儿的衣服一件比一件复杂,光是穿一层料子就让我热得要死,何况她们企图让我穿上五六层?啊──不行了,我快闷死了……」
因为看见女装比男装料薄才勉为其难变身,没想开襟还不能满足稣亚投奔凉爽的yu望。法师一拨随手乱束的长发,一面嚷著好热好热一面将肩衣开臂一滑,包括岩流和莱翼在内,所有雄性生物一齐瞥过视线。
「稣亚!」
年轻肌肤紧实又有弹性,搭配上异国服饰更是别有一番风情。剑傲勉强开只眼睛,这才能阻止接下来的限制级画面诞生,他可不想在悬赏令上多出妨碍风化的罪名。
正考虑要不要拔剑阻止,背后响起的惊呼却让稣亚动作一顿:
「请……请问……」惊呼来自莱翼,剑傲转过头来,发现他瞪大眼睛,目光想避开稣亚,却又完全做不到:
「请问您是……在奈河畔的……那位小姐吗?」
「啊,对喔,我都快忘记了,」烦恼地一抓额发,自从知道莱翼的脾性,稣亚实在不愿承认自己曾经玩弄过这等人,但对方既然提起,他也只得含糊过去:
「那时候我刚到日出不久,被公会的笨蛋气了一顿,想找个人玩玩罢了。不过早知道你也是个笨蛋,我也毋需大费周张诱惑你,真是浪费我的魅力。」
「对,对不起,小生真的不知道您就是她,因为阁下的穿著打扮实在太像男性……」
无法透析人妖秀的奥秘,祭司纯粹为自己认不出对方「女扮男装」道歉,而未去思考其他可能性:
「那时也非故意麻烦阁下,真是很对不起……」
从震惊中恢复神志,莱翼不知该说羞赧还是失望。「奈河畔少女」毕竟是久居神都的他初遇的女性,虽然过程堪称诡谲,在祭司单纯心灵深处,那惊鸿一瞥无意间已成了一份特殊回忆。
那个惊艳绝俗的少女,那抹大河泥土的芬芳……在无法将眼前跋扈法师和记忆中影像重叠的情况下,莱翼彻底尝到幻想破灭的失落。
「久等了!乾爹,稣亚姊,你们快点来看看!」
好容易折腾了半刻,等待已久的最后厢房总算有了动静,更衣和侍童跪伏倒退而出,双手捧高,引带缓缓跨出的身影。然而门内人却这么好耐性,伸手自行掀开纸门,在众人面前摊开双手,明亮的画面一下子映入眼帘:
「当当!乾爹,你看,有没有吓一跳?」
何止是吓一跳,大叔简直是吓死了。
由于是外客,又是未婚女性,更衣们依成制替霜霜换上等同男子直衣的小桂和衣,外裹紫龟甲地印染白云鹤丸的薄裳,内衬和她头发眼眸一色的紫菱平绢,心领交叉处绣著枚淡色新月,下裤则是质地精好的绯红纱,唐衣一路迤逦地上,由ju花结下的褂带束成凤尾。霜霜因兴奋而跑动时,绘有桐竹尾长鸟的萌黄尾裳在她身后飘扬,远远看去倒真像只盛装的凤凰。
「好看吗?」
穿著如此厚重装饰正常人连走动也有困难,霜霜却不费吹灰之力地举起振袖团团一转。或许是更衣们太久没事干,难得寻到好玩的洋娃娃,不仅衣饰,连霜霜头发也加意打扮;紫色秀云盘打三层扎成垂髻,鬓边和额发全用镶金钗子捞起,分发处扣上心叶额栉,女侍们还费心让她端了把女用桧扇,扇穗子长及足下白绫布履,展扇就是一片花鸟风光。
眼见围观的三名男性外加一名人妖不约而同呈呆滞状,连平素机伶的剑傲也只瞪大眼睛一语不发,少女薄嗔催道:
「怎么了,到底是好看不好看,你们倒说说话?乾爹?」
惨遭点名,剑傲差点没被抽上来的气噎死。
「啊?是,这个 ……太可怕了……不,我、我是说,这已经超出在下感官神经能接收的范围了……」
结巴和木讷会传染吗?剑傲抚抚莱翼握过的掌心苦笑,现在他心脏脆弱到只要一根羽毛就能敲晕:
「我的意思是……太完美了点,好像在梦里一样……让我有点害怕。」
脱口而出的评语让剑傲自己也吓了一跳。的确,自他和霜霜成立父女关系,羁绊渐深开始,他就一直有这种感觉,这位前风云千金无论外貌、心地和气质都给人虚假的感觉;就像梦境,她不该存在世上的,剑傲数次为这想法感到恐惧。
总有一天她会消失……一如梦总有醒来的一刻。
「是谁拿这套衣服出来给她穿的?」
正怔然间,岩流突如其来的虎吼让他惊醒,无数心脏跟著一跃。很少见他发怒,只因他通常不需生气,光是一瞪便足以送胆小者归西,刻意背向盛装的霜霜,岩流把矛头指向麾下奴才,女更衣早已吓得全身僵硬,连谢罪都忘了。
还是领头的更衣比较机伶,膝关节比旁人早软一步,她一跪地,周匝下人不论有无干孙,全都跟著以额触地,顿时满殿站著的除他们外只剩岩流一人:
「大……大人恕罪!」
上皇和日出都是阶级严明的国家,长幼尊卑泥涂轩冕,不容半点僭越,而自若叶家执掌日出实权后,情况似乎变本加厉,奴司本是贱中之贱,主子一句话即可定生死,也难怪他们要吓成这样。似乎也察觉自己反应过度,岩流神色略敛,但怒意不减,字句比平常嚼的更深更缓慢:
「谁准你们擅自动用千姬的衣物?」
一句话让剑傲四人登时了然,千姬殿如今二十出头,算是少妇年纪,霜霜身上的华服却过于年轻,显是千姬幼时穿著。明白岩流的怒气所为何来,少女秀眉一横,抢先挡在跪地的更衣身前:
「不是她们的错!是我瞧这衣服好看,央著她们替我穿上的,你若不喜欢,我脱下来便是。」
说罢竟当真去扯袖上菊缀,但小桂结构何等复杂,霜霜扯了半天扯不掉,反让岩流大惊失色,出声喝止破坏王的行为:
「别乱动!弄坏了千千的东西,我要你拿命来抵债!」
严正的恐赫让对方木头人般停滞,剑傲黑眸一闪,斗蓬下的手不动声色地握住剑柄,观察岩流一举一动:
「让你们见姬殿便已是破例天恩,打从出生以来,千千从未见过外人。为著她的安全和尊严,若叶煞费多少苦心……没有人可以亵du她。」
彷佛要再次说服自己,岩流死寂的目光添入些许渺茫,握著太刀的掌紧了起来。
「不要无理取闹了!」
好像妈妈教训不听话的小孩,这番骂辞怎么都不该用在失怙的岩流身上。然而即使矮上岩流两个头,紫眼里流露的气势却让满门廊屏息不敢吱声,从未见过小公主如此愤怒,而且如此突然,稣亚也不禁呆了:
「你这个笨哥哥,说这什么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