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啊……」
竖立的武士刀如林,在大铠上反映出森寒的刀光。从兜盔到绑足一应俱全,领头的人他们再熟悉不过,石头脸依旧面无表情,爆满血丝的双眼却燃著火焰,站在高处的岩流直如鬼神降临,霎时将奈河两岸化作地狱三途。罗列在法师眼前的再不是半调子的卫佐,而是货真的若叶家兵团。
身后亦是人声嘈杂,回头才发觉追兵也赶了上来,形成前后夹击的绝境。法师微一咬牙,掉头朝见愁大吼道:「把那个椅子推进河里!」
「什么?」以为是风声太大听不清楚,见愁傻眼。稣亚没耐心和他多讲,反掌抢过木轮椅,往河堤上高呼道:
「要公主,现在就还给你们!」
说著奋力一搡,堪堪赶上的若叶家兵只来得及看见木椅一角,缓缓隐没在河水里,随即被滚滚洪流冲去,不知谁先发了声喊,叫道:「他们把姬殿推下河里去了!」流言遍布很快全军,当下有几股人马便抛下追人的工作查找起来。
「呆看什么?快走!」
如果自己还有多馀的力气,稣亚真想把见愁当行李一样扛起,像在地道里对待莱翼的方法一样。彼岸的军队也开始行动,稣亚只得顺著河岸阴影处潜行,身前身后尽是刀光剑影,法师从没上过战场,但他相信就是再激烈的战役也不过尔尔。
未料才踩过岸边乱石,眼前忽现火光,定睛一看,河堤弯处不知何时罗列了成排的穹帐,似有人在此扎营。细看去,几名明显并非人类的男性持刀踱步,竟是白天的沙漠精灵。稣亚愣了愣,顿时脸现喜容,扯了见愁一把轻道:
「快,我们得潜到那块营地里去。」见愁也正看著,闻言一呆:「别人的地方,怎么好混进去?」法师怒道:「就是外族的营地,那个石头脸就算搜人心切,为著国家也不敢轻举妄动,不懂就照我的话做!」见愁只得尾随法师而去,一面搔了搔头自语:「什么石头脸?」
看来和死老头成为搭档,还不是最糟的事情,法师一面奔逃一面庆幸。
「站住。」
眼看著营帐就在眼前,警告的声音让法师二人血液几乎冻结。霍然回过头去,果见岩流领著几个亲信家兵,竟不知何时已追至身后。
「千姬在那里?」
双方只有几步之遥,稣亚不怀疑岩流能用刀长克服。劈头就是质问,法师忖度半晌,现在是用言语虚以委蛇的最佳时机,只是巧言令色是死老头的专长,自己最多只能算反应快而已;见岩流杀人的目光紧盯著自己,法师抿了抿唇,谨慎地开口:
「谁知道那女人在那里?自己的妹妹还要问旁人?」
武家重气势,岩流更是个中翘楚,光站在那就足以让人遍体发寒,虽然表情一无改变,法师却可从紧凝的双眉间读出怒气。想来若不是要逼问千姬下落,自己早已被切成薄片了罢?
八成是死老头想报仇。一个人被砍成丝瓜不够,变法子拖他来垫背。
「少主,吉原街的探子来报,适才谴去搜索的卫佐,不知给谁……全军覆没了。」
正僵持间,探子一句话禀得两人同时一惊,岩流单纯为属兵的牺牲,到底是历经大风大浪的人,竟然面不改色。稣亚却是惊得连眼珠都快掉出来,全军覆没?那里有战力的不是只有死老头一人吗?就算加上那个粉头少年,短时间要解决这么多人也决非易事。
他想起魔剑的传说,原来自始至终,稣亚发觉自己从未将他当作犯罪者待过。
「少主,领队的源大人他也……」探子又报,岩流这回却颤了一颤,火光一暗,半掩若叶当主的眉睫:「太郎吗?」他自语著,随即抬起了首:「行凶的逆贼呢?」探子伏下身来,颤声道:
「逆贼藏身的茶屋已给烧毁,我等封锁了整条吉原街,皆不见逆贼踪影,请少主责罚。」这话说得稣亚在旁松了口气,不禁也赞叹起死老头的本事,脚底抹油的本领果然高绝。岩流瞥了探子一眼,微带烦燥地挥了挥手:「本人知道了,下去罢。」
见若叶当家再次转过身来,高大的夸张的身形和自己正面相对,稣亚听见自己吞涎的声音:「本人再问最后一次,千姬她……究竟在那里?」法师柳眉一横,他平生最恨别人要胁他,从来只有他欺负人的分,没有人可以恐赫他堂堂稣亚:
「我不知道,你再问我也是这样答你。不过是走丢了妹妹,犯得著这样动刀动枪的?」
「你当然可以这样说!」
稣亚的话显然触动他某处逆麟,毫无预警的拔剑出鞘,岩流倏忽掩至法师身侧,要不是情绪激动下失了稳定,稣亚如今已然身首异处:
「他不是你妹妹,不是你的千姬,你们当然可以为所欲为!」
岩流的剑近似疯狂,稣亚总算体会到剑傲在菊祭上的压力。虽然畏惧法师的火,岩流不敢过于靠近,但光是虚招就弥足骇人;冷不防一足踩空,稣亚身形一晃,差点跌到奈河里去,岩流一刀砍空,忽地半途变招,竟砍向一直呆站著的见愁。
「喂,大笨牛,小心!」
未料岩流忽施偷袭,抬头见他双目赤红,几已丧失理智,见愁扶著伤肩向旁一滚,仍躲不过武士刀风,耳际堪堪削下一片皮来,登时血流如注。岩流更不打话,长刀虎虎生风,嘶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迸出:
「我饶不了你们,我饶不了你……把千姬还给我,把千姬还给我,把千姬还给我!」
忽听铿地一声,岩流朝天狂吼,竟是将协差也拔出鞘来,顿成双刀交错之势,见愁和法师都看过他在菊祭上的英姿,知道双刀齐出,连死老头这样的剑术高手也难应付。见愁脸色惨白,几乎要放弃闪避迎向颈项的一刀。
对不起,小绫,见愁在心中茫然地呼喊。
「兄样!」
是作梦吗?见愁第一个想法是声音的主人也到了天堂,否则怎么会如此恰巧?岩流浑身一颤,似乎为这称谓所撼,竟也停下刀来。
稣亚举头看去,远方营帐处疾奔来一人,身裹羊皮制的奇异装束,却掩不住与生俱来的风情,束成铃髻的长发已散开一边,跑一步跌三步地扑向委地的见愁。
不知道是否天照城真的太小,法师对绫女的出现报以目瞪口呆的反应。
「兄样!是你吧?你怎么会在这?你的伤还……危险!」
抱住见愁的胳臂向旁一拖,岩流的刀光千钧一发擦过肩头,连同稣亚在内众人无不抽口冷气。见愁却无心庆幸自己的幸运,眼前的身影让他如在梦中,忙一把将人紧紧抱到怀里:
「小绫?小绫!真是你吗?俺还以为你失踪了,怕一辈子见不著你……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来,给哥哥看看……」说著扯著绫女翻来覆去,一双大眼几乎老泪纵横,绫女一改往日蛮横,同样殷勤地回应兄长,眼泪早已夺眶而出:
「我没事,兄样,我没事,有人救了我,还替我解了术。这里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追著你跑?是因为菊祭上的事么?」说到末句时已然望著岩流,绫女极富女性线条的五官阴霾一片,对若叶当主的气势夷然无惧,竟主动张臂迎向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