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铿,又是星火的影子,迸在雪地上,擦出一地的黑痕。红热的血液不因天冷而凝结,正快速锈蚀白猫的性命,黑猫反手架住剑傲攻击,想要靠近同伴一些,又那里及得上剑傲的*:
「卡达,给我快点醒来!至少爬也要给我爬到少爷那里!……可恶,要是你这副肉体死了,我可没时间替你找新的凭依啊……」
几次交剑不成,如今单眼已全然被艳红所占据,剑傲忽地狂吼一声,身子拔至高中,竟双手握剑往黑猫天灵刺落。男子几时见过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也不管姿势狼狈,忙半蹲著滚开两尺,白雪在两人间激起暂时的屏障,黑猫口中兀自骂个不停:
「……就算找到新的凭依,要不是猫怎么办?喂!要是找到是狮子怎么办?我不想和一只白狮子搭档啊……这样很不搭你知不知道,而且我怎么吵得过狮子啊!少爷也不可能跟一只狮子做那种事……不,好像还是有可能,总之……你给我快点起来啊!」
给敌人缠得忍无可忍,男子一面发泄焦燥,在半空将薄刃换置成大刃,凭著蛮力急斩直下,盈地的积雪硬生生被剖成两半,充分显示出招的人心情;对方竟也不甘示弱,将靠黑猫最近的幼树拦腰截断,一时两人周遭自然景观全数遭殃,破坏力之强,旁观者蔚为奇景。
「我听……小公主说过,死老头他……在某些状况下,会变成这样子。」
乱雪飞得稣亚看不清战况,只得在祭司身畔喘息。祭司的状况却比他更糟,彷佛被恶魔之手攫住了心脏,连指尖都微微发颤;纵使剑傲和男子已战至七八尺远的雪地上,祭司仍然止不住恐惧。他不认识那只红眼,生物本能这样告诉自己。
「那个盔甲男……」
已经自动替敌人取了绰号,稣亚将目光移至剑傲的敌人。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过剑傲遁入剑意的模样,但从小公主的描述加上菊祭的惊鸿一瞥,法师也知道魔剑的剑意会感染交手的敌人,至少现在他和莱翼就几乎动弹不得,全为眼前的战况震慑。
然而黑猫狼狈归狼狈,竟然还能保持神色如常,和剑傲久战不下,犹有馀裕发声关心同伴,如果让他无后顾之忧,说不定「打成平手」并非狂妄之言,稣亚甚至怀疑搭档能不能撑得住。白猫似乎呻吟了一声,更加深男子的烦燥:
「卡达,我数到三!你马上给我起来啊──」
嚓地一声,双方兵刃相交,剑傲的唇角扬起诡异的笑,只觉周身寒风顿起,正面交锋的结果是两败俱伤,黑猫倒退了两步,双手握紧黑刃不住喘息;剑傲虎口滴血,双目却越发殷红,竟半点没有休战的意思,对痛楚彷佛失去了知觉,而且越战越精神。
白猫此时却一动也不动了,法师体质本来多数虚弱,稣亚遥观她的伤势,就知道她多半回天乏数,正暗暗叹息,始终颤抖一旁的祭司却蓦地站了起来。
「喂,笨祭司,你想干嘛?」稣亚惊问。
拖著半跛的一腿,莱翼神色严肃地跪在白猫身边,从肩头溢出的血已稍稍凝固,天寒即时拯救了女子失血致死的命运。黑猫百忙中见状也瞪大眼睛,看著祭司将掌心放在同伴胸口,不禁大叫:
「可恶,你离卡达远一点,不要以为我现在没办法……该死,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发疯了?」
剑傲显无接收忠告的能力,剑意几已完全攫夺心神,胜负已非关键,使剑者沦为发泄剑意的工具,单纯享受杀戮与鲜血的乐趣。在寂静的雪地间沉沉低笑,剑傲抬手抹去敌人溅上唇畔的鲜血,一时面颊上尽是张牙舞爪的艳红。
「这就是『魔剑』么……?」稣亚在林荫下眯起眼,不自觉握紧了手中荧惑。
莱翼的指尖仍在发抖,眼神却越发坚定,柔软白皙的掌畏惧地触在女子鲜血直流的创口,神色虽然怯懦,自口中流泻的祷辞却依旧虔诚。纵使法愿威力不如人,莱翼的治愈能力每次都令法师惊叹,洞穿的肩伤在掌下新生,虽然不能尽复旧观,白猫的呼吸已平复许多。
「嗯……」
从失血的晕眩中回神,白猫难得诧异地眨眼,望著仍旧阖目施法的祭司,露出淡淡的讶然。黑猫此时也发现同伴的获救,苦于被剑傲纠缠不清,脸上却已露出喜容:「喂,卡达,你没死成啊?」白猫在雪地上微微抬首,不理会黑猫的调侃,目光递向激战二人身后的松木,苍白的唇吐出雾气:
「少爷……」
稣亚和莱翼俱是一惊,抬首追逐白猫的视线。不知何时已支著梣木杖现身战场,若无其事地插入黑猫与大叔的缠斗,无视于剑傲无差别迎面一击,他只是伸出手来抵在剑傲额前,目光极为柔和:
「好好休息一下吧,你此生已经太累了,我的孩子……」
虽然自己也虚弱得几乎沉睡,男人的语气确异常坚定。没有人能抵敌这样的诱惑,剑傲的红眼在掌心前停滞,血一般的艳红瞬间潮水般退了,深沉如黑曜的眸恢复往常的清澈,倒下去的前一刻,男人体贴地伸出长臂,将失控的魔剑重纳怀抱。
「该死……真要命。少爷,你什么时候不睡,偏要睡这时候!明明知道只有你制得住这恶煞,再晚一秒钟来,我就得伙同你那小朋友把整条奈河给炸了,」
伏在地上喘息不已,黑猫头脸贴地,好半晌才有力气重新站起。望著半昏睡的剑傲,即使在迷蒙中,五指竟仍不离他挚爱的剑柄,他难得露出苦笑,将手中黑刃磅地一声收回背上:
「这家伙……即使是现在这副模样,本性还是一模一样哪。」
「少爷……发生什么事了?计画有变么?」
查觉出主人脸色惨白,情况并不比黑猫好到那去,白猫忍著肩疼支起上半身,一面喘息一面询问。男人少有地紧抿下唇,目光锐利而沉静:
「我的法愿使出事了。」
稣亚和莱翼对闻言俱是一惊。才知道男人适才召唤的竟是闻名遐迩的「法愿使」,法愿使的来源众说纷云,总的而言,这是一种倚赖法愿力量生存的生物,本身既是生命又不是生命,最多只能说是一种存在(exist);由于法愿使诞生与记忆全为法师所操控,因此多半也对法师唯命是从,少数具有高度的智能,甚至能像常人一般相伴法师左右:
「连隐者他们也对付不了她?可恶,那个女人……」
「笨祭司,我们走!」
意识到时间的紧迫,白猫重创,黑猫又在休养生息中,虽不明白男人所谓「法愿使出事」究属何意,纵然剑傲还在旁人手里,看那样子,这些人一时半刻不会伤害大叔,但要救霜霜无疑是最好的时机。莱翼会意,索性尾随著稣亚展开翅膀,转眼两人已抢在前头。
「啧啧……真想不到,竟然被几个孩子弄得这么狼狈,卡达,我们真的是老了吧?」
摇头目送两人背影,黑猫一面罗唆一面替主人扛起昏睡的剑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