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两个家伙到底是那里杀出来的啊?才短短几月失联,那孩子就可以集结这么一群狠角色,光是刚才那个祷术,就不是正常人能做的事吧?啧,这年头大魔王怎么这么难当……」
抚著莱翼才做完初步处理的创伤,白猫脸色苍白,爬起的姿势仍不失优雅,不动声色地裹好温暖的白袍,她抬头凝视已升至中天的月光,对莱翼的背影露出笑容:
「是啊,我好像爱上那孩子了呢。」
第十章4
4
岬角的风彻骨逼人,莱翼和稣亚在逆风中用尽力气疾驰,出了林子眼前豁然开朗,白雪在此根本待不住,全给大风卷向滚滚翻腾的出海口。稣亚抬手挡去剧风,眯著眼寻找紫发的身影:
「小公主!」莱翼举高长杖,在飞雪中添加照明,艰难地跟著呼喊:
「凌小姐……!」
害怕触眼会是无法挽回的悲剧,两人脚步更急。出海口此刻已一览无遗,散碎的流冰顺著两岸飞腾,在纳入港湾前蓦地转缓,绕著岬角下的嶙峋巨石流动,说不出的壮阔苍凉。蓦地西首数声呻吟,法师和祭司同时一惊,随即举步赶往。
却听身后传来同样焦急的步伐,黑猫抬著半昏迷的剑傲,白猫搀著异国法师,竟也赶至岬角上;稣亚已无心去理,原因是眼前景象太令人吃惊:紫色的身影毫发无伤地悄立岬心,双手在寒风中摊平,掌下一个牺牲品刚刚才倒下:「你做的很好……幸好刚好来得及。」
「喂,你没事……」
先不管眼前情况令人难以理解,少女还活著是事实,稣亚刚要上前迎接,却给一股莫名的力量逼得倒退两步。法愿使虽然由法愿所赋予的生命体,但就像拉小提琴的小丑一样,外表仍是血肉之躯,那些人看似并无外伤,只委顿著身子伏在地面,隐者握著灯的手无力地垂下,彷佛丧失了战意,一旁两个伙伴似也命运相同:
「小公主……?」
不确定地试探著。之所以会这样子问,是因为立于岬角上的人太不像霜霜──正确说来,虽有霜霜的外壳,稣亚却读得出异样的灵魂波动,不同于少女的一白如洗;那是庞大而复杂的存在,丰富的即使把一百个霜霜叠起来,也及不上眼前此人万分之一。
「跟那时候……一模一样……」
剑傲虚弱的嗓音令稣亚回过头去,似乎已恢复正常,回溯为黝黑的眸却比平日暗淡一层。眯著眼望著立在塔罗中心的紫发身影,表情似在回忆什么。思绪将他牵往数月前的蓬莱山,在那里,他们被犬魔和箭鹰夹击,就在绝望的前刻,他记得霜霜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导致那些虚拟的兽消失无踪。然而肆后那分记忆却模模糊糊,两人也没再追究。
如今同样的场面现身眼前,剑傲才蓦地重叠起来,神情交织著怀念与讶异:
「可怎么觉得……除了蓬莱山……好像还在那里见过……」
「凌小姐!你怎么了?」
自不明白剑傲的迷惘,祭司单纯为眼前景象心惊。霜霜平安无事固然令他高兴,但岬角上那抹无机而淡漠的眼神却令他胆颤心寒,唇角勾起笑容,少女忽地转过身来,和纯真半点搭不上边的神情,足以令在场众人血液一冷:
「好久不见了,主人……不,现在该叫你『卡珊卓罗』了么?」
由于实在太过震惊,莱翼没发现霜霜的口喊出这名字时,一旁的稣亚微微颤了一下。男人半睁著随时会熄灭的眼喘息,白猫肩头撑不住,让男人跌了一下,黑猫立时上前将他一把架稳:
「你果然是……选上了普西丝的胎结为凭依。」
「很遗憾,虽然让你抢先了一步。但你大概怎么都料不到,『霜霜』竟然能够因祸得福,百鬼门的魂封解了你所设的阻绝,让我和『霜霜』能够早一步查觉到彼此,有了桥梁,临时取代就不成问题。是你输了,卡珊卓罗大法师。」
少女傲然仰起颈子,将被风弄乱的紫发撂至脑后,举止惑人已极,令在场无分男女俱是一呆。这少女有著霜霜所没有的魅力,剑傲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卡珊卓罗……大法师?」莱翼像是想到什么似地,蓦地抬起头:
「难道说……这个人……是奥塞里斯王佐家族的……那位大法师?」
天上似乎又降起了雪,不似千姬消融那日的宁静。男人和霜霜在狂风卷起的雪浪间互相凝视,少女的紫发在风中奔驰,男人的斗蓬被乱雪吹开,彷佛睽违已久的老朋友,彼此都有说不完的话要说,却不知道真正该说些什么,只能将过多的情绪化作沉默。
「是的,在蓬莱山上没有杀了你,是我的失算。」
男人叹了口气,两人周围的空气才活络起来。
虽然已经确认过了,剑傲对男人的行迳还是感到迷惑不已。这样甘冒风险地灭了蓬莱山,就为了要杀霜霜一人?这位「少爷」既千方百计找自己麻烦,又不计代价地追杀霜霜,这之间到底有何关联?莫非他和霜儿之间,其实并不如想像中那样非亲非故?
「一切都是命数,你是无法毁灭我的。」少女高傲地扬起唇。
他凝视著她,轻轻地一声叹息。「无论是过去或现在,你总是那么叛逆。」
「你既知我叛逆,为什么要剥夺我最重要的东西?」
「因为那并不是属于你的东西。」男人忽然正色,毫不退避地迎接少女愤怒的紫眸:
「它只属于它自己,它从不为任何人所拥有,即使我也不例外。我不会让你得逞,蓬莱山的失败纯粹是偶然,下一次,我不会让你再遇到这种佼幸。」
「世间没有偶然……」朱唇微启,少女忽地扬起一抹笑容,霎时岬角的空气变了,为这笑容而忧愁。男人站在原地不动,只是扬起了目光接口:
「有的只是人所参不透的因果。这是这片大地的法则,否定他就等于否定这世界的存在,这我明白,可是你知道吗?正如以往我教给你和它的一样,人之所以活在这世界上,即使明知道结局仍能坚强,就是因为每个人对『必然』的解读并不相同。」
「但这只是一种自以为是的误读,大法师。即使你看遍沧海桑田,你也不能改变因果。」
「可是孩子,它就为追求那一分误读而活啊。你口中的误读,就是它所谓的希望。」
两人再次在风雪中对视,擦出带腥味的火花。少女彷佛叹了口气,若有似无地:「所以说,我才永远也无法和你达成共识哪,我的主人……」叹息同时,少女半点不浪费时间,单手平举,已将适才覆盖塔罗的阴影重新笼罩男人:
「既然这点无法沟通,就让我告诉你这世界另一个亘古不变的法则:那就是弱肉强食,强者必胜。很抱歉,虽然我的能力尚未完全,对付你虚弱的凭依还绰绰有馀;虽然破坏凭依只能阻你一时,但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时占大人……就让我向你讨点时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