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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占本纪(537)+番外

「你確定是個男人?」

「當、當然是啊!穿……穿什麼我不知道,不過他騎得馬很快,武藝很好,身上帶著一把劍,看見女孩子就會停下來攀談,多半還會進出青樓……」

「恕小的冒昧,這位客倌……你究竟是在那裡追丟你主子的?」

「這個……因為宓水北岸人很多,我又游泳遊得頭昏腦脹,所以沒注意他可能上了那艘船。跟、跟我共事的人有跟我說,說主子很可能去了洛神城。」

「……客倌,很遺憾,你恐怕追過頭了。這裡是南疆豎牙城,再過去就是盜蹠了,您還是盡早回頭罷,祝你好運……」

鏗噹,搖頭嘆息客棧跑堂在收括桌上所有銀子後揚長而去,留下一臉錯愕無辜的九尺虯髯大漢。

四捕亡

◇◇◇

4

「殷伯,怎麼樣?」

燭光劈啪,位於紅王府最深處的寢房如今隨光滅而漆黑。門房緊張地揣著手,似乎不敢走到主子面前唯一光照的地方,只是捱著牆垂首;望了眼床上已然酣睡的紅王,青年以銀刀重新剃開燭芯,黃銅色眸在強光下更加閃爍。

「醒是醒了,可邵堂主他還是一句話不說,像失了魂似的,也不知給人下了什麼蠱。潑幾桶水也沒用,大人,這……這莫不會是觸怒了宓妃……」

「宓妃個頭!去她的洛神!你昔日也是羽化首屈一指的江湖好手,怎地看不出來?那奴家來奴家去的變態是個男人!」

附手胸前,青年冷笑著看著老管家渾身一震。殷伯難以致信地瞪大眼睛,雙手竟抑不住顫抖:

「男人?怎……怎麼會……不,這怎麼可能?可她當真……」

「像當年現身洛水的甄宓?原來這就是義父念念不忘的女人模樣,哼,也不過如此。」

尚未從事實震撼中恢復,老管家未查覺青年語氣中不經意的酸意,下意識地朝窗外一瞥。青年站起身來,在燭光下重替紅王拉緊被褥,目光一瞬間盡是暖意,抬起頭時又拾回平常的銳利:

「義父他……似乎和那人假扮的女人有很深淵緣,那男人既能仿得這般唯妙唯肖,而且連洛水河幫的堂主都能輕鬆撂倒,這種身手可不是隨便的路人都能有的,那人……肯定和義父當年有些干孫。可惜義父大人……總是什麼也不肯對我說。」

精亮的眸沉澱出一絲怨懟,青年朝酣睡的紅府主人望了一眼,見殷伯仍然不知所措,青年總算露出一抹較溫柔的笑容,雙手墊在膝頭,撫顎沉思起來:

「幾天前我接到報訊,說是有人在宓水北岸擄劫路人,防礙水運交通。我心想是誰這麼不識相,宓水一帶河幫鹽幫大半和我有聯繫,就是向天借膽也不敢在樞道上鬧事,莫非是惹了什麼北疆名門,要來和我對槓?豈料親赴那裡一看,竟是些不成氣候的烏合之眾,我心底驚懼更甚,於是以入夥之名,行窺探之實,瞧了幾天,那群人除了飲酒鬧事,倒還真是笨蛋一群。」

老管家一呆,道:「既是烏合之眾……又為……為什麼能橫行這許久?」

「這就是問題所在。」青年盤足膝上,沉吟著托顎:

「更奇怪的是……因我操心義父一個人不妥,所以沒等調查清楚,就匆匆拍馬回來。誰知我留在那的探子日前卻對我說,那群盜賊不知得了什麼好處,竟自動自發地散了,約略就在我策馬離去之後。而且在我離去期間,有人和洛神的河幫有所接觸……」

老人悚然一驚,囁嚅道:

「怎麼會?這……這麼說來,這簡直就像……」

「──就像刻意要調我離開紅府一樣。」

把玩手中燭刀,青年撫了撫銳利的刀尖,不安地抿了抿唇。「而且,那個人不但知道,我是這府上掌握實權的人。還知道我是河幫實際上首領,以致什麼地方出事,我就得親自出馬;事情還真巧,那兩個男人就在這時候來到紅王府上。」

「大、大人……」

老人是老實人,聽青年敲破來龍去脈,一時手足無措,想起那對陌生人竟是自己縱放進府,心裡更加恐懼。青年似乎知他心中所思,對他投以一抹撫慰的笑容:

「殷伯,我沒怪你。是你和義父拉拔我長大,從那萬惡上皇的魔掌下救出了我,這些我都知道。何況我自幼隱姓埋名、喬裝改扮,就算當真有人來探查我,也不過以為我是一介外族客卿,不會多加注意,更惶論猜到我的身世。」

不等老人回答,青年忽地站起身來,緩緩踱至似乎還在熟睡的紅王身側。驀然半蹲而下,以複雜目光凝視著酣睡的五官,半晌青年一笑,殷伯一呆,從很早以前他就注意到,自從遭難以後;他這不茍顏笑的少主,只有在陪在他這養父身邊時,才會綻露如此溫柔的笑容:

「放心吧,我……一定會保護紅王大人的。」

緩緩俯下身來,青年將姣好的臉蛋停滯紅王上空,靜靜望著他半晌,像是放棄了什麼,嘆息之後又直起身,臉上已是堅毅的斂容:

「如果有人膽敢對義父不利,就算賭上我的性命,不管是誰,我會要他死無葬身之地!」

◇◇◇

寒風蕭瑟,整個諾大的洛神城為祭典如今熱鬧非常,恐怕全城只有上下只有這一處淒涼。

「就是這裡嗎……?」

輕輕嘆了口氣,獬角拉緊身上的外褂,似要避去從心底竄生的寒意。

眼前是座破落的宅邸,若不是門口還有座破落的雙珠石獅,標識著他曾是叱咋一方的富賈大商,只怕路過的人無不以為是鬼屋。門前舊有的楊柳已枯萎怠盡,只餘幾枝零落殘幹在風中飄搖,月影幢幢,遠看還真像有什麼人從牆內伸出手來,向牆外的繁華與人氣索求本來應得的生命。

又有誰會知道,這副光景,曾是江南得與淩家大族比肩的張家本宅?

「那個混帳……調查的倒還真詳細,說得情況一點不錯。」

其實他早幾天就應該站在此地,只是時不我予。讓他更想殺了腦海裡浮現的那張臉。

這幾日在紅王府的生活異常寧靜,洛神祭隨春天的來臨加緊腳步,放眼盡是張燈結彩、戲臺雜耍,不愧是洛神由來悠久的傳統,竟比新年還熱鬧幾分;紅王府的人進進出出,顯也在為節慶作準備;不明客人借住的風波很快被拋諸腦後,三天來除了偶爾有幾位不識相的家僕闖進來對李鳳大獻殷勤外,對方似乎放棄窺探,連螞蟻也沒派來半隻。

倒是李鳳這邊一點也沒有安分的打算,三天兩頭纏著自己出門不說。王府的長隨為了討好李鳳,珠釵脂粉幾乎是搶著送,還附上濃情密意的千言情書,李鳳更樂得這件試試,那樣玩玩,竟是反串串上了癮,搞得後來整條街上都知道有個新來客帶了個美貌女奴。

這下可好,別說遊覽故鄉,獬角連吃個飯都要忍受大批觀眾在掌櫃後探頭探腦。

「你到底有何企圖?」

昨天他再也忍無可忍,在迅速解決午餐後獬角終於一躍而起,趁亂將李鳳揪進廚房死角,獬角雙眸如火,單掌扯著主子衣領,難得重展魔王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