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司机唤了我几声,我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见他欲言又止地看了我,又看了看车窗,我明了,伸手按了按车键,玻璃窗徐徐升起,将那杂乱且烦躁的世界,隔绝在我的小小后座之外。
车子在市医院门前停下,我付了帐,开门下车之际,扑面而来的热气,让我不由地伸手挡了挡。
原来,当你适应了一个温度后,突兀地闯进了另一个温度的世界,会如此的,不耐烦,甚至,厌恶。
我现在有些能够体会顾修意当初面对我时的那种感觉了。
韦灵娓对他而言,便是那从小适宜的温度,他已经习惯,并且,成为了理所当然的依赖。
而当有一天,我突然闯进了他的世界,将他原本世界的恒温打破,就像这令人不悦地高温般。
他厌恶,应该,也是,情理之中。
我笑了笑,为这个认知。
我还是成长了的,不是吗?
医院里人满为患,高温突如其来,很多人都没有防备,此时,长长的挂号队伍不见其尾。
我有些艰难地穿过人群,找了前台服务处的小护士,询问道:“小姐,你好,请问冯律冯医生在吗?”
护士小姐貌似刚毕业不久,脸上的稚气未脱,她眨了眨雪亮的大眼睛,嫩声问道:“请问,你是病人吗?如果是病人的话,要先挂号,冯医生的病人比较多,可能要等很久……”
我摇了摇头,简言之:“不是。”
“哦……”小护士意味深长地“哦”完,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才不太情愿地说道:“冯医生一直都很忙的。”
“我知道。”
“如果是要见他的话,要先预约,然后才……”
“他会见我的。”
我看了她一眼,开口,有些不耐烦。
难道年轻的毕业生都是这么的聒噪吗?
“那你可能没办法见到冯医生了,他在做手术,手术刚开始不久。”
我抬手看了看手表,10:50,“那我等他吧。”
我径直向电梯走去。
“喂,小姐,你……”
我转身,给了她一个暧昧的笑容,“如果他手术结束了,麻烦告诉一声,我在他办公室等他。”
“小姐,冯医生的办公室不是可以随便……”
我将她的话音隔绝在电梯之外。
市中心医院,这个,我一点儿也不陌生的地方。
摔下楼梯后,我便失了知觉,昏迷之前,我看见的最后的一个身影,是快速冲到我面前的冯律。
不是顾修意。
是冯律。
我想,如果越阳市还有什么值得我念想的,便是冯律和怀念了。
醒来的时候,我看着头顶的白色灯光,久久地没有思绪。
我没有问那个孩子。
因为,我知道,他已经离开了。
随着,我对顾修意的爱,一起离开了。
怀念握着我的手,眼泪一直收不住,她看着我,断断续续地说:“雪凌,雪凌……你终于,终于醒了,雪凌,我好怕,好怕,你永远都醒不过来……冯师兄说你生命迹象微弱的时候,我真的……真的……雪凌,你不要离开……”
我眨了眨干涩得眼睛,眼泪,无声地流淌过眼角,顺着额迹,溢入了发丝。
我收回思绪,不愿再继续回想。
在冯师兄的办公室里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个多钟,终于在我将那本艰涩难懂的厚厚医术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主角登场了。
冯师兄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也些许的,意外,外带,不可思议。
他的右手还停留在门把上,双眼直直地望着我。
我朝他扬了扬手中的书,笑了笑,“不好意思,不请自来了。”
他回过神来,也是一笑,将门反手关上,说道:“真是稀客啊!”
我起身将书塞回原位,“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不好意思,实在是等的太无聊了,找了本书看。”
“看得懂吗?”他顺着话题问道。
“不懂。”我如斯答道。
冯律走近洗手间,用消毒水清洗了双手,才转身问我:“怎么会、回来?”
我摇头。
“我以为,你会永远不会来了。”
“公事。没办法。”
冯律站在我面前,身姿挺拨,五官端正,眉清目秀的,让人一眼便心生喜悦。
难怪刚才的小护士……
我笑,“冯师兄,走吧,请你吃饭。”
冯律少许的惊讶,他看了看时间,“你还没有吃饭?”
“所以,冯大医生,赏个脸,一起。”我拿起了包包,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下那扇大门。
冯律无奈地将身上的白大褂脱了下来,露出了白色的短袖衬衫,发梢精短,双眼炯炯,气宇不凡。
我打趣道:“都说制服诱惑大,没有到师兄脱了白大褂,诱惑也大!”
冯律白了我一眼,语气严肃,“季雪凌!”
我无辜地耸肩,讨好地说道:“天地可鉴。”
冯律无奈,只能是笑了笑,跟着我一起步出了办公室。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
☆、06、人在情已空
餐厅是冯律挑选的,安静,舒心,原汁原味的中式菜肴,我破天荒地吃了半碗米饭。
在我将筷子放下的时候,冯律夹菜的手一滞,盯着我看了许久,我知道他想询问什么,干脆直接坦白:“我吃饱了。”
冯律收回手,将筷子搁在了桌前的盘子旁,问:“还没有改善吗?”
我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没关系的,我已经适应了。”
他又问道:“平时的饮食状况呢?”
我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睑,“师兄,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雪凌……”他本想再说什么的,可径直被打开的包厢房门,一时间吸引了他的注意。
我并没有在意,只是在目及他的神情于平淡转化为惊异,而后,又一派的耐人寻味后,我终于狐疑地抬头,在触及门口那西装笔挺的男人时,脸色骤然冷冽了下来。
我收回视线,看了眼冯律。
他朝我摊开了双手,耸了耸肩膀。
我低头,拿着筷子挑着白瓷碗中剩下的饱满的饭粒。
我并不怀疑冯律将吃饭的地点告诉了不该告诉的人,因为我知道,他不会这么做。
而那个人,也没有那么多的闲情雅致去了解我的行踪。
在他波澜不惊的面孔下,我还是轻易地便从他眼神中捕捉到一丝意外。
冯律的目光在我和他的身上逡巡了一圈后,率先开口,“意,怎么来了?”
顾修意双手放在口袋中,迈着黑色油亮的皮鞋,步步迈进。
我的心只是紧了紧,有少些的呼吸困难。
事到如今,我还没能学会镇定自若地面对他。
是不是,很逊?
他站立在冯律的右侧,声音清泠,“经理说你也在,便上来看看了,没想到……”
他那没有继续的原话,怕是——没想到会遇见不该遇见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