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顾诚最好奇的是，万非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他在与万非认识的第一个晚上，就借著各种因缘巧合，误打误撞地将对方拐上了床，他一向对自己的眼光无比信任，但没料到一点酒意就将他的火眼金睛蒙蔽了，万非并不是他的同类，但他却凭借错误的判断依旧将对方压上了床。
他怎麽都不相信万非一次次的辩解──我不喜欢男人。
但最後，他不得不承认万非一直都不是在用这句话掩饰或逃避自己的性向，他的确不喜欢男人。是他打一开始就弄错了，从18号楼走错到了8号楼，这个荒唐的误会不知是喜还是祸。
顾诚确信，他无比想要弄清楚，万非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他住在万非对面，从未看到万非家里出现过女伴，料想对方孑然一身，但又无法百分之百肯定。他想要先彻底调查清楚对方的现状，再做打算。
至少，他不想再犯一次错误了。
公司里的女同事们一口咬定万非一定是金屋藏娇，但却拿不出确凿证据，除了翻来覆去地强调万非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有魅力之外，讲不出第二个理由。
「像万非这麽棒的男人，怎麽会没有女朋友？」这是坐在万非对面的许研极力声称的铁证。
顾诚觉得好笑，虽然他觉得万非是特别、是富有人格魅力，但拿这种话为理由，又的确太说不过去了。
他承认，万非的过去有著极其不凡的故事，而他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吸引他人视线的魅力正是在那些斑驳的历史中被掩盖的东西。
但顾诚想要将他挖出来。
他未经万非本人的允许，也不知道结果是好是坏，就擅自做了这个决定。他想亲手将盖住万非的沙尘扫去，让真正的万非重见天日。
某种程度而言，他承认他的自私和独断，但他却无法停止这种念头。因而，他自然而然地将其实施。
下班後，顾诚将办公室打扫完，万非仍坐在座位上等他。
一起上班和下班已经成为了两人之间默许的共同行动之一。
一切结束後，顾诚将最後一盏灯关上。
万非正站在门口等著他，顾诚的手从开关处移走，人站在黑漆漆的空屋子里。
「万非？」他轻轻喊了一声，嗓音中带著醇厚的蠢蠢欲动。
「嗯？」万非站在门口，看不到黑暗中顾诚的样子，用手拨了拨头发，正奇怪对方怎麽还不走出来。
「你现在有女朋友吗？」憋了口气，顾诚直直地问。
万非楞了一楞，对方突如其来又似乎没什麽主题的提问让他困惑，「……没有。怎麽？」
「我能问为什麽吗？」顾诚追问，人依旧没有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意思，仿佛这样做就能遮掉他此刻所有的表情。
「没有为什麽……没有喜欢的，也没那个想法，就没有交女朋友。」迅速从脑子里片刻的颤抖中调整情绪，万非平和地答。
「噢……」顾诚闷著声音，算是允了万非。
「你到底怎麽回事？」表情微微下沈了些，「为什麽问这个问题」被万非敏感地用「为什麽还不走」的提问替代了。
「走了，走了。」顾诚甩甩头，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转身锁上了门。
万非随意地瞟了顾诚一眼，有些担心对方还会追问关於女朋友的事，便先抢著说，「晚饭……」
没料到，顾诚也与此同时念了「晚饭」两个字。
两人不禁都停了停，目光对上对方，又各带心思地推让，「你要说什麽？」
顾诚先按耐不住，「晚饭想吃番茄炒蛋了。」
「这简单。」万非微笑，先走向电梯。
聪明如万非，他猜到顾诚意有所指的问题代表了什麽。他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以前在学校里有人旁敲侧击地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要麽就是问的人对你有意思，要麽就是有人请他代问的。这种小伎俩万非自然看得透，更何况他曾……
只是，沈思著问他的是个百分百的男人，而且还对自己带著浓浓的感激和依赖，他倒无法确定这种问题的纯正度了。
人总有装糊涂的时候，况且他也不是第一天做糊涂人了。万非决定，还是当作对方什麽都没问，那麽不了了之算了。
「还不进电梯？」抬头看见正两眼不知道往哪放的顾诚，万非问。
「噢……催什麽。」顾诚扁一扁嘴，眼睛朝旁边一瞥，又恢复了平日和万非吵吵闹闹的小孩心性。
顾诚能装糊涂，自然是万非所愿。
万非也乐意当作什麽都没发生过，变回平常拌嘴的口气与顾诚对话。
两人一路小吵地从大楼里走出，万非催著顾诚快些走，不然公车会越来越拥挤。
顾诚快步跟上，两条长腿很快将万非甩在後面。
走到车站，两人乘坐的48路正好驶来，顾诚率先跳上车，万非还在几步远的地方磨蹭。
眼看车门就要关上，顾诚心一横，大吼一声，「万非，你倒是快点！满车的人都在等你一个了。」
此时正碰上下班的高峰时期，满车的人的确焦急，万非立刻两步并作三步地跨上车门，悻悻地瞪一眼顾诚。
顾诚睨他一眼，凭著人高马大在拥挤的人群中开出一条路。万非站得摇摇晃晃时，顾诚一伸手，就将万非拉到胸口。
脸上有些痒，万非本能地蹭了蹭对方胸口，想要找个扶手拉一把，却发现车内挤得一点空隙都不给他了。
顾诚见万非在自己身前扭来扭去，没来由地低吼了一句，「别动了！抓著我。」
闻言的万非抬头看了看顾诚，对方的确高大可靠，他也就伸手抓住对方衣襟维持身体平衡。
今天的车格外拥挤，万非在人群的磨蹭中越来越贴紧顾诚，全然地将自己的重量交到对方身上，心中未觉不妥。
「你倒舒服。」顾诚比万非高一些，张口说话的嘴唇正好蹭在万非耳垂。
万非觉得有点痒，耳根也发了红，惊觉自己的确完全信任这个「不速之客」。
顾诚渐渐也感到了两人举止的亲密程度，不再吭声，身体略微移开，但却又不时地摩擦到万非，反而更显得状况无比暧昧。
突然，一个急刹车将车内所有人都推得东倒西歪。
顾诚第一反应地伸手揽住万非的腰，万非也第一反应地抱住顾诚的肩膀。
车厢内所有人都站不稳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紧密贴合却也屹立不倒。
万非突然萌生了一种奇怪的念头，不知道是不是出於刚才对方隐晦的问题，他不由自主地相信和承认顾诚对他的确很好，好得有些特别。
但是，他不晓得这个念头是正答还是错解。
无论如何，刚才的一刹那，顾诚毫不犹豫地抓住他的身体时，他的的确确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关怀。
细微之处，足见人的本心。就万非而言，他从这条细缝中窥见了顾诚，可他不敢肯定那是不是真的和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