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揪着胸口深深吸了口气，再抬头的时候，周围人突然多了起来……
仿佛凭空冒出来的一样，那些人在他身边经过，不断同他擦肩而过，没有人注意到他……
站在原地，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一切，人越来越多，像潮水中的鱼一样在他身边游过，他不停转着圈在人群里寻找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成了另一条在水中迷失方向的鱼，直到一阵阵眩晕感觉向他袭来，却还是一无所获……
终于，他整个人摇晃了两下，突如其来的眩晕感觉让他站不住，他伸手想找地方扶一下，但是一只手在半空中摸索了几下之后，还是倒了下去……
再睁眼的时候，他躺在地上，但却枕在男人的腿上，后者背靠墙坐着，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额头……
周围很安静，除了轻微的虫鸣声之外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借着不远处路灯的灯光，张智楚看清了男人的脸，下意识叫了一声：“顾晋……”
男人微微一笑，“你觉得我是他吗？”
他闭了一下眼，想起来却发现他动不了……仿佛是身体不愿意离开……
“是你干的么？”他问。
“什么？”男人反问，语气轻佻。
他还想再问什么，比如人是不是你杀的？你到底是不是顾晋？如果不是……那你到底是谁？
但是男人伸手用食指轻轻点在他唇上，低声说：“你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是，他觉得很累，偏偏此时疲惫像潮水一样向他涌来，飞快将他淹没……他闭上眼，觉得此时的场景莫名的熟悉，好像他梦里的画面，他和顾晋紧紧抱在一起，周围墙上到处是血，他们身上也是血……
“你到底……是谁？”他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异常的熟悉，却又莫名的陌生。
男人看着他温柔地笑着，一如十年前那样，少年时的他们穿着同样的白衬衫，骑着一辆自行车穿过大街小巷……
然而等他从回忆中清醒的时候，眼前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楚哥，你醒了？”少年一脸的惊喜，小心翼翼地趴在床边看着他。
“你是谁……”张智楚问了一声。
少年愣了一下，“我是阿静啊……楚哥你怎么了？”
阿静……脑中空白了几秒，张智楚这才想起来他是谁。
“这是哪里？”他皱着眉坐起来。
“我家啊。”阿静回答。
“你家？”张智楚一愣，伸手揉了揉额角，“我怎么到这里来的？”
阿静露出费解的表情，“你自己跟我过来的啊……”
“我跟你过来的？”
“是啊，我收工回家，在路边遇到你，你好像有点不舒服，我问你要不要到我家来休息一下，你就跟我来了……”说着阿静有几分羞涩，“我没想到楚哥你真的来了……不过你进门之后就躺下了，我以为你太累了就没叫你，你睡了快二个小时了。”
这段记忆渐渐被张智楚回忆起来，他舒了口气，伸手捶了捶额头。
“楚哥，你头疼？”阿静问，“要不要找点药给你？”
张智楚摇摇头，问：“现在几点了？”
“三点了。”
三点了……
“可以在你家睡一会儿么？”
“当然！”阿静简直受宠若惊，“当然可以，我给你找床新被子去！”雀跃的仿佛是去郊游的孩子。
张智楚并不在意，重新躺了回去，回忆着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
刘正同死了，被分尸……他看到了那个人，还问他是不是顾晋……到底是不是呢……
他已经想好，不管发生什么，天亮之后都要去见顾晋一面……一定……
☆、第 10 章
值班即将结束的时候，顾晋从办公室出来，张智楚坐在门口候诊的长椅上，垂着脑袋似乎睡着了。
他愣了一下，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张智楚的肩，下一秒，张智楚抬起头看着他，微微一笑。
他脸色不太好，一脸的胡茬看上去更加颓废。
顾晋微微皱眉，轻叹了口气，“怎么了？”语气温柔的让人想哭……
张智楚没说话，站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微微摇晃了一下，顾晋下意识伸手去扶他，却被一把抱住了。
顾晋愣住了，但是并没有动。
双臂紧紧抱着顾晋，张智楚埋在后者颈间深吸了一口气，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缓缓涌上全身，他甚至有微微的颤抖，这个拥抱像是失去了很久，但此时此刻却又非常的不真实……
“张……智楚？”
顾晋的声音让他陡然回神，张智楚睁开眼，突然放开顾晋看着他。
四目相对，顾晋一脸的茫然，张智楚直直地盯着顾晋，突然侧过脸凑上前要吻他……
顾晋怔了一下，下意识躲开了，伸手用力推开了张智楚，“别这样，这里是医院……”
张智楚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到底怎么了？”顾晋问。
时间是早上七点五十分，整个楼层异常安静，顾晋的声音在走廊里传得很远……
张智楚没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片刻之后，终于问：“是不是你？”
“什么？”顾晋惊讶之后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我看见你了……”
沉默几秒之后，顾晋微微皱起眉，却迎着张智楚的目光，轻声问：“看见什么？”
又是片刻的沉默，张智楚仿佛是喃喃自语地说：“我看见你在凶案现场出现了……”
顾晋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从你回来的那天开始……”张智楚打断他，想说什么却突然像断了线一样，他别过头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四周渐渐暗了下来……眼前的画面和当年重合起来……走廊尽头的房间，闪光灯无声响起……有人抬着担架出来……沾着血的白布……猛然垂下的手……
“张智楚……”顾晋叫了一声。
张智楚陡然回神，有一丝痛苦地皱了皱眉。
顾晋看了看他，伸手将他拉进了诊室，悄悄关上了门……
房间里一片明亮，白色的墙面让张智楚下意识皱眉，然后看到了摆在顾晋桌上的一株植物，养在透明的玻璃瓶里，新亮的绿色……
“坐下。”顾晋拉着张智楚坐到凳子上，弯下腰问：“你到底什么了？身体不舒服？还是……”
“你为什么回来？”张智楚再一次打断他，抬起头看着顾晋问：“为什么回来？”
顾晋不说话，缓缓直起身……
而然他此时的沉默并不是张智楚想要的。十年前他们无话不谈，彼此的世界中仿佛只有对方，十年后，他们之间甚至已经连一句话也说不下去了……
“我要疯了……”张智楚缓缓低下头，头痛欲裂的感觉让他连声音都开始微微颤抖……
“顾晋，我要被你逼疯了……怎么会这样……”
顾晋半晌没有出声，最后，他缓缓在张智楚面前蹲下，将手放在张智楚的膝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