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下属和士兵立刻同寺里剩下的僧人杀作一团，而曹蛮心里却只念着那一个人。所以他没有在外面多做停留，就直接来到了大殿上。

仿佛有一种感应，让他莫名地相信，那个人会在这里等着他。哪怕那人好不容易在自己“毙了”的命令之下死里逃生，曹蛮却仍旧相信，这个时候他不会走，他会在这里等着自己。

自己和他之间，终究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战。

侯杰仍是一身破旧的僧服，深情但淡然。他手执长棍，站在楼梯的拐角处，静静地俯视着自己。

曹蛮仰头看他，就如同曾经无数次对他的仰视一般。然后他笑了笑，拄着自己的黄金拐杖上了楼。

拐杖里是一把刀。

他知道自己要的，不是侯杰的命。可是他还是拔-出了刀，因为他和侯杰，都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曹蛮的身手一向不输于侯杰，只是过去在他手下的时候，从来不曾对他有任何反抗，所以二人也从未真正意义地交手过。

这是第一次，同样，也将是最后一次了吧。

刀棍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或清脆的声响，曹蛮觉得此时此刻，自己脑中已没有其他的念想。他所要做的，只是不断地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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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挥刀，对面前这个自己爱了恨了太多年的人，狠狠地挥刀。

也许他们都知道，今日的结局，是他们二人必将死于一人的刀下。所以哪怕他二人俱是伤痕累累，哪怕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炮火接连地落在周身，随时都可能要了他们的命，他和侯杰都没有收手。

曹蛮甚至想，就这样和他死在这炮火之中，也许也是不错的结局。因为他的生命之中，侯杰这两个字太过于浓墨重彩，除非自己死了，否者这个名字将如梦魇一般伴着他整个人生。

而他没有想到的是，侯杰没有要他的命。在将自己手中的刀打飞了之后，他站在自己面前，静静地俯视着自己。然后慢慢地说：“你得到的远远超过你所需要的了，住手吧！”

曹蛮愣住，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并不给他有任何思考的时间。首先是他被炮火的冲力震飞，几近要摔下阁楼。而这个时候，自己的双腿却被侯杰却伸手死死抓住，挣扎了半天，终是把他拉了上来，二人滚做一团，倒在地上。

死里逃生。

曹蛮脸上俱是血痕，他重重地穿着粗气，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想死。他不愿意，和侯杰一起死。

他希望的，是二人一同活着。

然而就在这思量的空当，一颗炮弹射过来，打在房顶。曹蛮眼睁睁地看着巨大的横梁断裂之后，朝自己掉落下来。可是他已经精疲力竭，无法动弹分毫。

只能轻笑一声，知道自己，也许命止于此了。

可是再一次出乎他意料的是，侯杰救了他，用自己的命。他扑过来把曹蛮推开的时候，曹蛮几乎已经是闭上了眼。可是下一刻，他的身子就翻滚到一边，他惊讶地睁开眼，然后就看到衡量之下压着的侯杰。

他和自己一样，满脸血污，身受重伤，嘴角边不断地淌着血，顺着面颊一点点留下，已经在脑后淌出一小滩血水。

他抬眼看了看自己，似是努力地做出一个微笑。曹蛮拖着沉重的身子，连滚带爬地挪到他身边，可是还没来得及看清他面上的神色，又一枚炮弹打过来，巨大的冲力将他二人连同横梁都掀了起来。

曹蛮被震得飞起来，死死抓住了立柱，才算是没有掉下阁楼。他眼睁睁地看着侯杰的身子如同一片枯叶一般，轻飘飘地朝楼下飞去。顺着佛祖的金像一点一点地滑落，最后一一种蜷缩的姿态睡在了佛祖的掌心。

曹蛮趴在残破阁楼的边缘，看着看着，泪水忽然夺眶而出。混杂着面上的血污流到唇边，满是腥膻苦涩的味道。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一直执念着爱恨的，只是自己而已。而侯杰，其实早已经放下。

【十一】

曹蛮踉跄地走出寺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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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巍峨庄严的少林寺，此刻只余下一片残砖剩瓦。

他努力地站稳了身子，环视着周围，久久无语，只觉得我心头仿佛被生生地剜去了一块似的。而且，是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一块。

他茫然地站在原地，脑中亦是空空如也。

而这个时候，天忽然下起了大雨。雨水顺着房檐，流过台阶，一点一点冲刷掉杀戮过后留下的所有腥膻。曹蛮感到雨水落在自己身上，冰凉得刺骨。可是他周身的知觉都已经麻木，他慢慢地跪了下来，闭上眼，感受着雨水的洗刷。

忽然就想起，多少年前，也是一场雨淅淅沥沥地落在自己的身上。然后，他第一次听见了侯杰的声音，再然后，一切的错，便就此有了发端。

而此时此刻，仍旧是雨，断线一般地打在周遭。

二人的开始和终结，都在于此。

“你得到的远远超过你所需要的了，住手吧！”

脑中慢慢地浮现出他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曹蛮突然大笑起来，整个空无人烟的少林寺中，回荡的只有他张扬到疯狂的笑声。

可是笑着笑着，人却已是泪流满面。

大哥，你以为，我当真什么都得到了么？

可是你又几曾知道，我心底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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