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随安!”花一棠爬起身,飞奔过来扑到了林随安身边。
林随安单膝跪地,紧蹙着眉头,看着刚刚接住“东西”,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身形魁梧,方脸浓眉,四肢软软瘫着,已然听不到呼吸。
花一棠大惊失色:“何思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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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刻有点郁闷,白天太过无聊,睡了好几觉,导致现在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翻来覆去换了五六个姿势,依旧精神矍铄。
方刻放弃了,起床了,套上衣服,点上灯,打开随身大木箱,翻出最新改良的“检尸十八刀”,用棉布细细擦拭着。
这套新版刀具一共十八柄,由他口述功能需求,花一棠亲自设计画图,木夏寻了益都能工巧匠订做而成,世间仅此一份,十分珍贵,可惜成品之后就离开了益都,再未遇到任何一宗命案,也没遇到任何尸体,实在是遗憾。
“英雄无用武之地啊!”方刻叹道。
就在此时,方刻听到了脚步声,很轻、很快、很稳,后面还跟着另一种脚步声,快则快矣,却是跌跌撞撞的。方刻很熟悉,是林随安和花一棠的脚步声。
脚步声正在快速逼近,方刻双眼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到了门前,拉开门板,门外林随安举着左手正要敲门,后面还跟着气喘吁吁的花一棠。
方刻的视线直直定在林随安的背上,趴着一个血糊糊的人,气息皆无,看着像——何山长?
“你俩真是不如众望啊,”方刻道,“进来吧。”
林随安背着何思山冲进屋子,方刻和花一棠合力将何思山放到了卧榻上,花一棠看到满桌的检尸刀具,脸都白了,“方大夫你也太未卜先知了吧,连检尸的刀都备好了。”
“起开,碍事!”方刻把花一棠扒拉到一边,手指飞快摸了摸何思山的颈动脉,翻开眼皮看了看瞳孔,皱眉,又伏在心口听了听,“用刀还太早了,还没死呢!”
花一棠和林随安大喜:“还有救?!”
“能不能活要看他的造化。”方刻翻出银针包裹,唰一下抖开,几百根银针映着烛光闪闪发亮,先出六针刺入头顶吊命大穴,“帮忙,扒衣服!”
花一棠也不含糊,上手就撕,何思山的衣衫早就破烂不堪,沾满了枯叶、泥巴、石渣、树皮等杂物,一撕就碎,林随安不好动手,只能在旁边干着急,花一棠三下五除二剥下袍衫,倒吸一口凉气。
何思山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淤青的、流血的、翻出皮肉的,十分惨烈。
“是摔伤、撞伤、擦伤和割裂伤。”方刻飞快扫了一眼,“你们从哪捡的人?”
“不是捡的,是天上掉下来的。”林随安道,“我俩恰好经过,我就顺手接住了。”
方刻下针的手一顿,看了花、林一眼,“你俩可真行!”
几句话间,何思山周身三十六处大穴已经施针完毕,方刻深吸一口气,又贴在胸口听了听心跳,右手虚握空心拳,举起半尺高,以侧手位咚、咚两下锤在了何思山的胸口,何思山嗓中倒吸一口气,猝然睁开了眼皮。
花一棠和林随安急忙凑过去,急呼“何山长!”,何思山目光缓缓转到了林随安脸上,瞳孔倏然一缩,眼中流出泪来。
“……七将军……你来接我了啊……”
话未说完,眼中明光泯灭,林随安耳中响起尖锐的鸣啸,眼前涌出一团浓烈的白雾,出现了一个影子,很模糊,仿佛是古早的KTV画质,只能勉强辨认出是个人骑在马上,手中握着六尺长的大刀。
林随安“嚯”一声,整个人向后一弹,视线中的画面消失了,花一棠手忙脚乱揽住了林随安的腰,“怎么了?!”
林随安汗透衣背,心拔凉拔凉的,刚刚的画面——是她的金手指启动了,换句话说……
“他……死了吗?”林随安问。
“还没死!”方刻一个翻身跪在床榻上,双手交|叠,垂直向下开始按压何思山的胸口,用力极大,压得卧榻咔咔作响,压了几下,捏开何思山的下巴,用手扫了一圈清除异物,捏住何思山鼻孔,抬起下巴,口对|口吹气两次,继续按压胸口。
林随安惊呆了,方大夫这一套操作竟然是心肺复苏的标准流程,方大夫真的不是穿越过来的老乡吗?
岂料花一棠比她还镇定,见林随安惊诧,还替方刻解释,“这套救人的法子花某以前在扬都码头见过,外国水手救溺水之人便是这般,能令濒死之人恢复心跳和呼吸,想必方大夫以前也学过。”
林随安:是她这个现代人见识短浅,狭隘了!
且慢!濒死?
难道说,刚刚金手指看到的只是何思山濒死时的执念,不是完全的金手指,所以画质才如此粗糙?
这可是林随安从未有过的体验,以前看到的都是死人执念,这是第一次看到活人的记忆——到底是什么样刻骨铭心的执念,才能突破生与死的界限,让她的金手指强制启动?
莫非是——适才何思山口中的“七将军”?
方刻已经进行了三轮心肺复苏,体力耗费巨大,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滴落,脖颈通红,青筋爆出,这是林随安第一次见到方刻如此拼命去救一个人,她印象中的方刻,永远都是用最淡然的表情,捏着最无情的检尸刀,剖开尸体的胸膛,冷静又兴奋地观察着内脏……
花一棠双手紧紧攥着,呼吸越来越重,额头的汗打湿了头发,林随安想提醒他脱去狐裘披风,一动手臂,剧痛传来,这才恍惚记起自己的右胳膊脱臼了,根本抬不起来。
方刻眼中爆出了红丝,一下比一下用力。
花一棠眼眶赤红,大喝一声,“何思山,你若死了,花一枫就嫁给白汝仪了!”
方刻狠狠一压,咔哒一声,掌下的肋骨断了,就在此时,何思山眼皮一动,口中吐出一口微弱的气息。
方刻立即停了动作,趴在何思山胸口听了片刻,身体一歪,坐在了塌上,“活了。”
花一棠嗓子里发出一声哽咽,林随安腿一软,差点没给方刻跪下,“艾玛,我的心脏都要停了!”
方刻双手撑着身体爬下卧榻,又以银针刺入九处穴道,从桌上拿了块帕子擦了擦汗,长吁一口气,再次恢复成了那张波澜不惊的棺材脸,转身一手捏住林随安的右肩,一手握住手肘,轻轻摇晃两下,猛地向上一推,林随安脱臼的胳膊安上了。
林随安目光闪闪,“神医啊!”
“我是个仵作。”方刻冷漠道,“不过在成为仵作之前,我首先是个大夫。”
这一瞬间,古往今来的无数神医在方刻背后金身显圣,齐齐竖起了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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