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竹(45)
席间,皇后总是若有似无的闲聊问话。虽刻意避免,但南竹心思慎密,她问句中的心思自己又怎会不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是应答如流。
席间,皇帝、李辰祁、李辰翔皆被提及了一番。便是连自己,亦是不曾错过。
饭后,南竹被唤入里殿诊治。为免遭人闲话,南竹以丝线搭脉,至于垂帘诊治,便免了。
他与皇后都同席进膳过,若真要治罪出岔子,要逃也逃不过。
开了几幅药方,交代宫女一些事宜,借由天色不早之故拜别。而后去了次太医殿,替自己的喉咙煎了副药服下。又想到明日齐澜就要离开,忙准备起先前因被打断而未曾备妥的药丸。随后双眼在四周一阵搜索,提着笔在纸上写下“厉”字。
须臾间,黑衣男人凭空而现。刚想对南竹下跪,被人一把拽住了袖子。
南竹笑得淡然,心里早有准备。故而当人想行礼时,一把就阻止了对方。他看着齐厉,不肯退让分毫,直到确定对方妥协,才退开一步,在纸上写到:替我去将这些药送给大人。
厉有所犹豫,迟迟不肯接过那小小的瓷瓶。
南竹知道他心思,便又写下:此是宫中,我安全无恙。何况你去去就回,用不了几个时辰。大人明日就要离开,我尚不知能否再见上一面,这药若不交到他手中,我不能安心。
齐厉见了那些话,抿了抿唇,接过南竹手中的瓷瓶。冲着南竹一点头,飞身离去。
见他离开,南竹心里稍定。
一路回到回到自己居所时,却已是午夜十分。
开了门燃了灯,走近桌边刚想坐下,却忽而脸色大变的看着桌上异物。
这是……
伸出的手略微颤抖,南竹却逼迫自己镇定。当那物被捏在手里,冰凉的感觉霎时渗入手心。
铜牌,自己在街道上遗失的那个铜牌。如今,却出现在这里。
是谁?到底是谁将它还来?
心底隐隐有个人形,而南竹却不想去多虑。
只不过,纵然不去多想,然老天总叫人事与愿违。方宁下心神,一道不容忽视的陌生气息,陡然在自己身后出现。
南竹还来不及转身,整一人便被搂紧一副胸膛中。
“数月不见,倒是飞黄腾达了。”
单此一句,脑中那名字便径自浮现:阎、绝、杀。
第二十二回
他为何会在此?又有何目的?
心头疑云阵阵,在此敏感之际来京中,莫不是与朝堂之事有关?加之当日在清泉初见,满口提及齐澜,阎绝杀与齐澜之间,到底是何关系?
身后之人双臂收紧,南竹只觉腰际一麻,倏地皱眉瞥向身后。
那冷冷一眼,却叫阎绝杀唇边扬起笑意。南竹继而垂眉,欲回过头去,然阎绝杀适时出手,一手将他下颚捏住。
“怎么,似乎不待见我?”
南竹被迫扭着脖子,身体又动弹不得。方才自己的那个表情落入阎绝杀眼底,怕已是更勾起他的兴趣。
“我差点儿忘了,你不能说话。”一把放开南竹,阎绝杀抬了抬下颚,指了指桌上的笔墨。“有什么话想问便问。”
犹豫片刻,南竹一叹气,踱步到桌边执笔写下:此处乃皇宫大内,公子前来就不怕出岔子?
“哈哈哈哈。”阎绝杀见此大笑,面露几分狂狷:“怕?这辈子我还没怕过谁。”即便是那齐澜,自己也不会用个“怕”字。
南竹不恼,此人的脾气早就了解几分。杀手之流,风里来雨里去,刀口舔血度日,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一朝失手便是个死字,和这些人说怕,倒是自己欠缺考量了。
想至此,不由面露浅笑。而那阎绝杀瞧见,倏地眯起双眸来回打量。
公子不知为何事而来?
换个说法,自己没那闲情逸致陪他叙旧。虽说他不怕,可自己不想令人怀疑了去。宫中是什么地方,岂能让人随意来去。若因此让自己牵扯进什么事,自己倒是无妨,但怕齐澜忧心。
“若我说只是想来看看你,又如何?”
南竹闻言,毫不犹豫回到:若是如此,那么公子见到了南竹,更深露重,公子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哼,南竹。我当日怎么就看走了眼。”虽是一声冷哼先出口,阎绝杀唇边的笑意却不减分毫。
他感兴趣,越发对南竹此人感兴趣。无关任何人,便是南竹本身让他有此想法。
南竹便是南竹,公子又怎会看走眼。
不想与阎绝杀过多牵扯,南竹每字每句都带着几分生疏。更何况,他与阎绝杀本就无多大交情。
走近桌边,阎绝杀看了看南竹,随手拿起桌上的穷奇令,翻转把玩。
“可知此为何物?”阎绝杀也不看南竹,径自问着。他并未打算听见南竹的回答,故而只稍稍一顿,便接着开口:“此令乃黄泉杀手楼楼主信物——穷奇令。”
南竹蹙眉,他本就想过此物不凡,却不料如此有来头。既然是杀手楼楼主信物,那么眼前的阎绝杀身份,不言而喻。
黄泉杀手楼,江湖第一杀手组织。
“那日初见,我向你打探齐澜消息,可知为何?”
南竹不言不语,只将目光紧紧盯着阎绝杀。忽而见他对自己一笑,顿觉妖娆。然南竹只感心底微沉,别无其他。
“因为,有人出了高价卖他姓名。更因为,我欠那人一个情。所以,我要杀齐澜。”
“啪嗒”一声,笔杆落在纸上,狠狠划下墨迹,晕染了一纸。
果然如此吗?果然是为了齐澜而来。
不自知的染上寒意,南竹面色不变,然周身的气势陡转。
阎绝杀亦不是凡人,但见南竹的模样,心下惊讶之余,不免微微拢眉。他只想到南竹性子特别,又似藏着什么秘密。如今看来,这秘密必定惊人。
小小一名下人,即便如今平步青云,却也不该有如此杀气。不同于杀手们的气焰,而是带着压倒众生,俾睨天下的霸气。
南竹,你到底是谁?
忽而气势顿敛。南竹低头看着那一纸墨染,再次提笔,在未被殃及的空白处写下:公子现在还想对大人不利吗?
不过片刻已经心中参透。如若依旧要对齐澜不利,怕也不会来见自己。更何况,这些日子,并未听闻齐澜遭人刺杀的消息,想来潜伏至今尚未动手,并非阎绝杀的作风。
但他竟然知道自己在宫中,知道自己在宫中发生的种种,只怕宫里定是混入了他的眼线。
区区一名江湖人士,如何能有此作为?哪怕是买官,在此特殊时期,只怕也不能。
那么结果就只有一个……
阎绝杀没有多想,只唇边略带嘲讽的一笑:“杀?哼。南竹,如今我动不了你。但他日,这朝中一切落定,便是他与我各凭本事了。”
南竹心底暗自松了口气。幸好,阎绝杀和齐澜间并非对立。看来,自己猜想的不错了。只不知,是李辰翔拉拢了他,还是齐澜自己使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