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你究竟是怎麽了?为什麽要我答应帮助小翠?」
「我……也不知道……」努力将声音自喉间挤出,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归明喻彷佛又感受到了那不知名的恐惧,身体不自觉地开始发抖。「我只是觉得,必须要帮她,好像如果就这麽走了,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可怕的事情?」
「对,很可怕,但不知道会是什麽……」
刹那间,他似乎感觉到了每晚必会降临的那种痛苦,挣脱不了、永远也无法解脱的死亡之苦……归明喻猛地抓住衣襟,晃了晃,虚脱一般倒下。
龙天鸣上前一步,将他接入怀中。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麽做,只是突然有种感觉,怀里这副不停颤抖的身躯若是没了支撑,很可能会烟消云散。
归明喻如溺水者攀住浮木一般抓著他,似乎要借著他身上的温度,来驱散笼罩住自己的恐惧。用了龙天逸给的符咒後,他的体温不若之前冰冷,只是比常人略低,但这种温度毕竟与活人不同,每次碰触到龙天鸣的身体,都会让他产生温暖到快要被灼伤的错觉。
就这麽被龙天鸣的体温包围著,似乎心中那些恐惧正被慢慢驱散,归明喻慢慢停止了颤抖。
就这麽将他拥入怀中,几缕发丝落在自己肩上,那单薄的肩膀慢慢停止了颤动,抓著自己的手却未见半丝放松。龙天鸣微微低下头,归明喻也恰在此刻抬起头来,两双眸子猝不及防地对在一起,二人一同怔住。
接著,不只是谁先开始靠近,两双眼睛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龙天鸣的呼吸已经可以落到归明喻的唇上。距离慢慢减小,终至为零,眼见便要两唇相接──
「啊啊,憋死本大爷了──」松鼠玄瑶突然自归明喻领口窜出,猛地撞上龙天鸣下巴,「唔!痛──你们在做什麽!」
两人闪电般分开,各自坐在床榻一角。
「没、没什麽。」
「什麽没什麽,一看就是有什麽的样子……」伸出小爪子揉揉自己被撞出一个包包的脑袋,玄瑶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越发觉得有问题。怪只怪它窝在衣服里头没事做,竟然睡著了,错过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再看那两人,一个坐床头,一个坐床尾,还各自将头撇向两边,玄瑶用小爪子抹了抹脸,窜至归明喻肩上。
「喂,你们做了什麽?怎麽一副被人捉奸在床的模样?」如果不是这两只都是公的,它还真的以为他们做了什麽呢。
「我们什麽也没做呀。」归明喻一脸无辜,他们本来就什麽都没做麽,虽然似乎差一点就要「做些什麽」了。
「你们──」玄瑶还想问些什麽,房门突地被推开,小胖子林大宝冲了进来。
「松鼠松鼠──」一边叫著,一边就要往床上窜。
「哎哟天呀,又是这个小胖子。」玄瑶低叫一声,就想钻回归明喻衣中。
「松鼠,我给你带松子来了。」小胖子笑得两眼弯弯,迈著小短腿靠在床边,将手里的松子捧至松鼠面前。
「松……子?」已经探入归明喻衣领的爪子停了停,玄瑶扭过头,盯著林大宝……手里的松子。
「我爹特意让人找的松子呢,肯定很好吃,松鼠快下来吃吧。」将松子再举高些,林大宝直盯著玄瑶。
本大爷可是辟谷已久,才不需要吃什麽松子呢!玄瑶将头一昂,很不屑的模样。不过……松子耶,它都很多年没吃过了。小耳朵动了动,玄瑶情不自禁的耸起鼻子──唔,它似乎闻到了那种清香的味道。
「松鼠松鼠,过来吃吧──」
林大宝锲而不舍的诱惑著。
先顶不住诱惑的,却是归明喻。他飞快的从林大宝手里拿了一粒松子,放在嘴里嗑了,登时一阵清香在口中弥漫开来。
「嗯,好吃。」这麽说著,归明喻点了点头,又要伸手去拿松子。
也不知是被他夺食的行为震撼了,还是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抢松鼠的松子,林大宝就这麽怔在那里,也不知道躲开。
玄瑶震怒了,这个人,有了自己做使兽还不够,竟然还抢自己的松子!真是、真是……
一气之下,玄瑶猛地扑上小胖子的肩膀,将松子全部纳入口中,两腮被塞得鼓起来。
「松鼠。」林大宝悄悄摸了摸玄瑶的大尾巴,没被反对,又摸了摸它的背。小翠说的果然没错,松鼠还是要喂松子才会乖。
「恩人,我可以带它出去玩吗?」抱著玄瑶跑到龙天鸣跟前,林大宝没忘记征求恩人的意见。
「嗯。」
「太好了。」怀抱著玄瑶,林大宝连蹦带跳的跑出房门,看不到杂耍,他要跟松鼠好好玩玩。
「唔唔唔唔唔唔物──」(翻译:你们就这麽把我卖了──)
玄瑶咬著牙抗议,奈何塞了满嘴的松子,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唔唔声。
「为什麽都没人问我的意见?」
归明喻瘪瘪嘴,望著敞开的房门。他还想要吃松子呢,为什麽都没人问他,好歹玄瑶也算是他养的松鼠嘛。
荡鬼(纵欲而死的鬼?)第七章(上)
七
林家大小姐林娇荷住的院落名唤碧霞院,位於林府内宅。碧霞院外有一排下人房,原是供仆役丫鬟居住之用,现在被林员外改做了客房,成了护院们的住所。
这排房间原本便是为内宅的老爷夫人方便使唤下人而设,整体结构呈拱形,将碧霞院与外宅分隔开来。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想要进入内宅,必须先通过护院们居住之处。
那采花大盗草上飞的胭脂帖上写明的日期便在今日,因此一大早,林员外重金聘请的护院们便各自在府中巡逻,所有的小厮在今天也被禁止进入内宅,只有丫鬟们可以往返。
龙天鸣因是小翠请来帮忙,并非林府护院,所以只需在必要时刻出手,并不用加入巡逻。
这一天清早,天还未亮,碧霞院外便开始巡逻,时至中午也未见可疑之人,护院们不免有些松懈,巡逻得也不及清晨积极。
林员外早就放出话来,凡是能捉住草上飞者,重金酬谢。即使捉不住草上飞,只要能保得林娇荷平安,护院们每人都可得一百两现银的谢礼,因此松懈归松懈,护院们还是监视著每个靠近此处之人。
「咳,你说这大中午光天化日的,采花贼要来,也该是晚上吧。」说话的汉子扛了大刀,往院中的椅子上一坐,从腰间掏出块布擦起刀来。
「兄弟说的是,现在也只是防著那草上飞混进来,重头戏还是晚上。」另一个汉子跟著坐下,眼睛还盯著碧霞院大门。
「要我说,咱们在这里戒备了好几天,连林小姐的头发丝儿都没见著,那草上飞就是变成苍蝇,也是飞不进去的,哈哈──」擦刀的汉子继续道。
「那可不好说,听说巡抚大人的千金,也──」说话的汉子压低了声音,瞧了瞧四周似乎没有其它人,这才小声说道:「听说巡抚大人当日带著上百名衙役围堵,却还是让那草上飞……谨慎为上、谨慎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