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这回却似乎是上古的美丽,美得惊心动魄。
除了苍白,还是苍白,可是这无力的苍白却如死的美丽。
毫无生气的美丽,为什么会隐隐泛着炫丽的光?
“他吐了很多血吗?”
“这一次并不太多,至少不是他失血的总量。”
“你说什么?”应非一下回身看着弟弟,希望得到一个更明确的答案。
“我以为你知道。”应瑞平第一次用质询的口吻对他哥哥讲话,连他自己都吃惊,可应非却并不在意。
“你们退下。”应非不希望有更多的人听他们兄弟的对话。
尽管是在王府,以他的身分,依旧可以下这样的命令。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隐瞒了实情,我不在的时候,他究竟怎么了?”
“我告诉过你,王爷病过一场?”应瑞平有些畏缩。
“到底是什么病,病得怎样?”应非毫不放松地追问。
“我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只是从我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他的身子弱得出奇。所以我给他配药膳,我也不知道这是否有效,因为我一直也没查清他的病源。”
应瑞平顿了一下看了看应非的脸色又接着讲下去。
“所幸药膳还有效,让他能撑到现在。如果他的生活就像十年前那样,一直那样,我想他活到二十岁不应该有问题。可是,哥,你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了?”
应非怔怔地看着说话的人,轻轻摇了摇头。
“在你走了之后,王爷常常会整夜、整夜地不能睡,让所有的人都束手无策。他会一直看月亮。甚至有一天晚上,他偷偷地跑了出去,坐在王府院子里的草地上看了通宵的月亮。那时我就一直在王府照顾他,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念《月出》。‘月出皎兮,佼人撩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他的身边有奇怪的雾缠绕着,而且我闻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味道,哥,你知道是什么味道吗?”应瑞平讲到这里,忽然不讲了。
“月亮的味道。”应非莫明其妙地答了一句。
第三十一章
应瑞平完全不懂,他只能叹了一口气。
“是你身上才会有的味道,那一夜之后,王爷就病了,他开始咳血。我们都以为他会活不下去了。可是很奇怪,最近却在王爷身上见到了出奇的生机,那是一种强烈的求生意识,所以在你回来之前,王爷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对他来说,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当然也有药膳的功劳。可是现在,我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是他自己在放弃了。我无从下手。哥,你们…是真的吗?”
应非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没有别的意思,哥,我一直认为,只要是你高兴的,我都会替你感到快乐。外人怎么想怎么讲都已无所谓,可现在,你们…”
“好了,达文,不用再说了,谢谢你。你先出去一会儿好吗?”
应非用极少见的温柔的腔调同应瑞平讲话,让他完全不能抗拒那种软软柔柔,略有些沙哑的声音。更不能抗拒应非那张哀伤、忧郁而又温柔的脸,所以他乖乖地退了出去。
应非在床沿上坐下,伸手抚开纪旻额前的头发。
手指滑过纪旻的眼帘,那下边闭着他再也看不倦的眼睛,滑过他的鼻,那里有他熟悉的呼吸声;滑过他的嘴唇,那里有他喜欢的声音和渴求的味道。
他的脸好冰,是我毁了你吗?我是那样的,那样的,在爱着你。
哦,是的,爱着你。
今天我才敢这样说了,因为今天我才清清楚楚地知道并且承认了它。
你呢?你也和我一样,是吗?
那就别留我一个人,别留我一个人啊!我们原本是该在一起的,对吗?
可为什么我们都是男人呢?
算了,有什么关系,就像达文说的那样,我一向都是不在乎别人的,我只是在乎你,我只是怕伤了你。
可我越怕伤你,就越是伤你。
只因为你有和我一样的心。我也知道你在怕什么,回来那天你为什么会抱着我哭。那我们就再也不要管别人了。
所以你一定要回来陪我——
如果你都不能陪我,那我只能一直那么孤独了。
不会的,你不会不回来的,永远都不会的,有达文在,更有我在!我不要这样的没有你的孤独,只有要你,就够了!
我要知道我该怎么办才能让你知道,让你回来。你为我失去的鲜血,我用我的血来补偿给你,连同我的爱一起输给你。
应非拔出随身带的的小匕首,在手腕上轻轻一拉,血立刻便出来了。一滴滴在纪旻的唇上,给唇染上了血红。可他的嘴却依旧紧闭着。
应非把血吸在他的口里,俯下身,轻轻压在纪旻的唇,那股热热的、有些腥、有些甜的液体就应非了纪旻的口中,他一口一口地喂哺着。
纪旻的灵魂在游荡,有些挣扎,他想走,想离开却舍不得。
斐然要有他自己的生活,必须要有。尽管我是那样地,那样地在,在爱着他。
是哦,是的,爱着他。 我终于说了,因为我终于明白,终于承认。
可我什么也不能给他,最多给他些难堪和伤痛,还有漫长的寂寞,因我知道我的身体。
虽然我是那样的爱他,可是我却不能让他爱我。
是什么在压迫我的身体?
是什么东西流进了我的身体融进了我的血里?
好烫,那么炽烈。
那炽烈牵扯着他,唤着他回来。
纪旻费力地,缓缓地张开了眼睛。
斐然?他在干什么,他吸了什么在嘴里?他要来吻我吗?
哦,就是这个东西流进来了,是血,是血?哪里来的血?
不!斐然!不要!纪旻叫着,想阻止他,可他的声音听起来不过是呻吟罢了。
第三十二章
应非很高兴地看到纪旻睁开眼睛,然后发出声音。他想是他的血液和他的执着起作用了。
可当他再俯下身去时,纪旻却费力地偏开了头。应非只轻轻地移过怀中人的头颅,再次缓缓地将血注入他的口中。
“不要,斐然。”终于纪旻艰难地讲出这么一句话。
应非笑了:“你到底讲话了。”
他看着纪旻正努力把手伸向床栏的玫瑰雕花。他便伸出手去握着纪旻的手,触到那雕花,只轻轻一拉,便出来一个精巧的盒子。
盒子里有一只小木盒,木盒下压着一叠纸,那是玉髓膏的盒子。
应非心中一动,伸手去拉每一朵玫瑰雕花,出来一排盒子,那里面是一叠一叠的纸,全是自纪旻认识自己之后,他给自己写的诗、词与信。
纪旻想拦他却早已来不及了。
他不敢看应非的眼睛,甚至不敢看他的脸,然而他却无从躲避。
“纪旻…”应非觉得喉头有些堵,讲不出话来。
纪旻却逃避似的努力伸手去拿玉髓膏的小木盒,应非便眼睁睁地看着他去做,忘了自己可以去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