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把手机从桌子底下摸出来,按下接听:“喂。”
办公室内。
“你说什么?”林北望皱起眉头,“小方被辞退了?”
“对。”员工在电话里说,“他打算私吞公款的事情败露了,老板昨天就已经把他给辞了。”
昨天?那不就是他前脚刚走,后脚小方就被处置了。
……事情真的会这么巧么?
“我现在过去。”林北望问,“有重要的事情想问下你。”
“现在?”员工转了一下头,看着几乎已经搬空的办公室,“不用了吧,公司已经倒闭了,老板也跑了,这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紧闭的大门,上面贴着一张白纸,写着大大“招租”俩字。
龚甜站在奶茶店门口:“……怎么就倒闭了?”
人生最悲苦之事,莫过于店倒闭了,打折券还没用完。路过垃圾桶时,她揉吧揉吧将手里的几张打折券揉成一团,丢向垃圾桶。
手残,丢歪了。
旁边伸出一只手,身手敏捷的接过那团打折券,像接住个兵乓球一样,在手心里丢上丢下。
龚甜朝他看去,觉得有些眼熟,这半黑半白的发色很少见,除了熊猫,就是昨天那个少年了。
他用一种很奇妙的眼神看着龚甜,突然笑道:“小姐姐,你有男朋友吗?”
龚甜楞了一下:“没有。”
半晌,又补了一句:“我们认识吗?”
照林北望的说法,少年是认识她的,可她却不认识他。
看年纪,大概只能当她学弟,虽然穿搭有点非主流,不过无疑有张极漂亮的脸,像缪斯女神停在一个艺术家的手上,一笔一笔描绘出的漂亮人形,但在上色的时候,他叛逆的夺过艺术家手里的笔,自己给自己选了黑白二色。
随他走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是他身上的银挂饰。
“那你一定要找个很厉害的男朋友。”他停在龚甜面前,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像是忠告,又像是警告,“不然没人救得了你。”
“我怎么样?”
两人循声看去,只见林北望不知何时来了,笑吟吟地走到龚甜身边,上下打量着少年。
少年目光闪烁一下,朝他们丢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然后转身走了。
出现的莫名其妙,走的也莫名其妙,龚甜没太把对方放在心上,转头看林北望:“你是哪一个林北望?”
“你说呢?”对方翘起唇角。
看这不怀好意的笑,龚甜一下子猜到是谁,皱眉道:“你怎么又用他的身体到处乱跑?不是说好了,合作期间,不这么做吗?”
“你还记得合作这事啊?”对方讽刺一笑,“还以为只是把我当外挂使呢。”
龚甜楞了一下。
“我已经帮了你们很多忙。”对方冷冷道,“现在轮到你们帮我了。”
夜宵店。
跟大多数夜宵店一样,这一家夜宵店,也是过了八点才开业,若说有什么地方不同,大约也只有桌子上这瓶名为双蛇的起泡酒了吧。
“哟,小姑娘帮我带新客了啊。”老板的眼力很好,一下子就认出了只来过一次的龚甜,“这盘花生米送你,还有这个,新客专享的起泡酒。”
起子撬开瓶盖,细小的起泡从瓶底直往上冒。
龚甜透过金色的酒液看向对方:“想起什么了吗?”
林北望不说话,只是默默拿起酒瓶子,犹豫了一下,直接拿起酒瓶喝了一口,又夹了一颗花生米,细细咀嚼了一会。
“我好像来过这家店。”他低声喃喃。
这里不像是林北望会来的店,因为越晚,来的人越三教九流。
龚甜听见左边桌子上的两个浓妆女子在讨论要不要金盆洗手,从良找个老实人。右边桌子上几个地痞流氓喝到一半,突然拎着个酒瓶子走过来,对龚甜笑:“妹妹,出门喝酒忘记带钱了,你能借我点不?”
看他们人多,龚甜有点不想惹他们,就问:“借多少?”
“不多,两百。”流氓哈出一口酒气。
龚甜低下头,从小包里拿了两百,但伸出去的手,被对方一把握住。
“天气冷,哥一个人睡不着。”流氓笑嘻嘻看向林北望,“能把这个妹妹借给我不?”
林北望笑着看他:“不能。”
他穿着定制的风衣,戴着昂贵的手表,连头发丝都打理的一根不乱,看起来跟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像个要登台表演的钢琴家。但下一刻,他纤长的五指按在流氓后脑勺上,把他整个人砸进了眼前滚烫的菜盆里。
“啊!!!”
尖叫声中,剩下的几个地痞冲过来,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酒瓶子,直直砸在鼻子上,一瞬间开了五颜六色的染坊。
“揍死他!”
“小白脸,你完蛋了!爷爷今晚玩死你!”
“说那么多干嘛,动手!”
过了大约十分钟。
“救命啊!”
“爷爷!别打了爷爷!”
“还看什么看,快报警啊!!”
一对四,林北望居然还打赢了。
四个人躺在地上,哎哟哎哟直叫唤,就他一个人还站着,一只手拎着个破酒瓶子,另外一只手抬起来,拇指擦了擦自己破裂的唇角,哈哈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便跟这个三教九流之地完全融为一体。
再好的风衣,再贵的手表,也不能再把他打扮成林北望了。
龚甜眼角余光扫见老板正在报警,急忙冲过来,抱住林北望的胳膊:“快走!”
两个人匆匆跑出夜宵店,一开始是龚甜带着林北望跑,但很快就变成林北望带着她跑,跑下一条陡峭的小坡,转进一个曲折的小巷,惊走一只在巷子垃圾桶里找食的野猫,然后出了巷口,哈哈大笑。
“怎么样?”他侧过脸,月光照亮他放肆的笑脸,他抓住龚甜的手,放在自己的嘴巴上,嘴唇贴着她的手指问,“够当你男友吗?”
“……说什么呢!”龚甜挣脱他的手,丢下他,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下脚步。
一个倒闭的厂子立在她面前,灰白的墙面,打烂的窗户,从窗户外往里看,隐约可见一地乱丢的杂物,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厂子上头的招牌还没拆。
巨大的双蛇标志。
脚步声慢慢来到她身边,龚甜转头,看着林北望,他仰头看着双蛇标志,眼睛里流淌着复杂神色。
他突然问:“喝酒吗?”
龚甜:“还喝?”
“陪我喝点。”林北望扫了眼双蛇标志,“这种酒已经没多少了,喝一瓶少一瓶。”
龚甜:“可我不想回去那个夜宵店了。”
林北望笑:“那你跟我来。”
他一定来过这里,或者说他故意回到这里。
林北望带着她绕到后门,从门口开始数,数到第三十步,掀开松动的地板,里面有一把沾满泥土跟草屑的钥匙。
“是谁掉在这的呢?”林北望笑着把钥匙拿出来,“你带餐巾纸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