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甜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道:“他跟我说过一样的话。”
吴磐系鞋带的动作忽然一止。
“你有事打我电话,无论什么时间,无论什么地点,我都会过来你身边的。”龚甜起身走到他背后,俯视着他的脊背道,“李寻鹤跟我说过这句话,一模一样的话……但他没有回来。”
吴磐缓缓回过头来,由下往上地看着她。
听着这熟悉的话,看着这熟悉的眉眼,龚甜情不自禁伸出一只手,抚摸他的脸颊。
“回来的是你。”龚甜轻轻道。
客厅的摆钟正好走到十二点,灰姑娘的魔法消失的时间,时钟当,当,当的响起来。
两个人一站一蹲,许久许久不动。
“对不起。”是龚甜先收回手,“我送你下楼吧。”
一路上谁都没再说话,龚甜将人送到电梯口,门开了,里头居然站着她的雇主。陈先生一手提着垃圾袋,另一只手帮他们按开电梯,笑容和善:“这么晚还出门,去丢垃圾的?”
龚甜瞥了眼他的垃圾袋:“不是,我送人。”
因为电梯里还有外人,所以有句话龚甜一直没问出,等到送完人上来,才打开微信,一个字一个字把问题打进去。
“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微信发出去,但半天没有得到回复。
又等了一会,龚甜慢慢放下手机,关掉了客厅的灯,又走进卫生间,正要关掉卫生间的灯,却突然皱起眉头。
她一小步一小步走近浴室里的帘子,那是张垂直落地的帘子,用手指略略掀开一点,她盯着帘子下头险些被掩盖住的那个鞋印。
男人的鞋印。
一夜无话。
第二天,龚甜是被妈妈的抱怨声吵醒的。
“怎么开着灯睡觉?”龚妈从客厅一路关着灯过来,“客厅的灯不关,卫生间的灯不关,房间里灯也不关,一晚上要耗多少电啊。”
“妈妈。”失眠半个晚上,龚甜腰酸背痛地爬起来,“你过来看,家里真的进来了人。”
她把龚妈带到卫生间里,指着地上的脚印给她看了。
“这有啥,八成是你爸回来过。”龚妈不以为然,“他老这样,在自己家都不愿意换鞋。”
“不是爸。”龚甜说,“爸说他这个月都不会回来。”
“那就是他走前留的。”龚妈哎呀一声,转身往大房间跑,“哎呀不行,我得看看他又带了什么东西走,上次趁老娘不在,把当年一起买的那张猴票都给拿走了……”
父母都不关心家里的事情,只关心房子的事,还有其他财产怎么分配的事。
龚甜一边觉得郁闷,一边又松了口气,她当然希望警察能来,但又害怕,怕人来了,抓到的是他……
“为什么还不回我消息?”龚甜再次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昨天晚上发出去的问题,今天还没得到回复,她在心里头问,问他也问自己,“……我到底应不应该相信你?”
算了,山不来就我,我只好出去就山了,反正今天她一定要得到答案。
随手扎了个丸子头,龚甜走进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套了件出门的衣服往外走。
“等一下!”龚妈还在翻箱倒柜,头也不抬地说,“把垃圾丢一下!”
“哦。”龚甜又折返回来,提了几代垃圾出门,走到电梯前,发现电梯刚好停在十二层,门开了,一个男人的面孔出现在龚甜面前。
“这么巧。”陈先生提着垃圾袋,对龚甜笑。
“……你好。”龚甜走进去,按了一下一楼。
一瞬间的失重,电梯开始向下沉。
“这么热的天,你还出门。”电梯里,陈先生主动搭话,“对了,昨天晚上那个男孩子是谁?你男朋友吗?”
龚甜笑而不语,不想回答这种隐私问题。
但陈先生却有些不依不饶:“这么晚跑来女孩子家,我觉得这小孩人品不怎么样啊。”
“我不想背后讨论别人的人品问题。”龚甜盯着电梯上不停跳动的数字。
“你妈知道这件事吗?”陈先生却凑过来,“下次碰到,我可能会告诉她,你半夜带男孩子回家。”
“那我会顺便跟她说,我半夜在电梯里碰到你。”龚甜对他笑了,“陈先生,你来告诉我,你一个住八楼的人,是怎么跑到十二楼去丢垃圾的?”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龚甜率先走出电梯,陈先生却提着他的垃圾袋,僵在电梯里没出来。
如果说吴磐可疑,难道陈先生就不可疑吗?半夜三更,从八楼跑到十二楼来丢垃圾,而且还不止一次两次,今天电梯门开了,他又守在里头,这说得通?
把垃圾袋丢进垃圾桶,龚甜拿出手机,想了想,直接打了个电话,嘟,嘟,嘟……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你跟李寻鹤这点还真是一模一样。”龚甜挂了电话,失笑一声,“嘴上说有事打我电话,真要找你们的时候,一个都找不到。”
她把手机收回口袋里,转身朝家里走去,突然手机在口袋里响了,她忙拿起手机:“喂?”
“你好。”不是吴磐的声音,说,“请问是龚甜女士吗?”
龚甜一愣:“我是。”
“你好,我是恋爱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我馆近日即将关闭,请您尽快过来一趟,领回您寄存在这边的个人物品。”对方说,“另外,李寻鹤先生是换了手机号吗?这边一直联系不上他……”
第二十三章 少年的你
小小的博物馆,上头爬着绿油油的爬山虎,每一片叶片都长成可爱的心形,门前挂着一张木制招牌,招牌上写着:恋爱博物馆。
龚甜冒雨赶到的时候,有不少男女进进出出,领走了寄存在这里的恋爱纪念品,有的是自己写的情书,有的是异地恋多年留存的机票,轮到她的时候,却出了一点意外。
“什么?不能取?”龚甜问工作人员,“为什么,给个理由。”
“按照规定,必须是情侣双方一起到场,才能领走纪念品。”工作人员说,“只有一方到场,是不能领的。”
“可你们就要倒闭了。”龚甜争辩道,“等你们倒闭,我们的东西要怎么处理?”
“之后我们会开设失恋博物馆,东西会继续放在馆内展览。”工作人员递出一份合约书,“看,合约上有这条,如果你们在合约期内分手了,我们是有权处理你们留下来的纪念品的……这里是你们二位的签名。”
龚甜哑然半晌:“……可他已经死了。”
这样的变故让工作人员也哑了一会,他回头打了个电话,跟店长嘀嘀咕咕了一阵,很遗憾的对龚甜摇摇头。
“搞什么鬼!!”
身旁传来一个女生的暴呵,看来跟龚甜一个待遇的不止一个。女生气急败坏的去抢柜子上陈列的一页情书,却被工作人员阻止,于是怒气冲冲道:“这是我的东西,我凭什么不能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