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脸色发白，他哪里敢！这修理费下来，怕不是要他吃一年的土，急忙收起硬币，转身跑了。
“啧啧。”放下手机，林北望朝他的背影嗤笑一声，转身进了公司大楼。
电梯里，碰见一个公司职员。
“林总，你怎么来了？”对方见了林北望，面露惊色，心中大叫一声糟糕，不是说养病吗，怎么突然跑回来了，他今天的工作可一点都没做啊。
林北望盯着他的眼睛，突然笑道：“来检查一下大家的工作，看进度怎样，有没有人偷懒。”
对方面色一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索性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两人一前一后从电梯里走来。
公司职员走在林北望后头，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胡乱思考着：“完蛋了，赶不及了……干脆推给小周？就说是林总临时加的任务，让他加班搞。”
“哎呀！”
一声惊叫打断了公司职员的思绪，他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年轻女职工正拿着只奶茶杯，朝林北望不停道歉。
“小孟，你干嘛呢？”公司职员斥责道。
小孟是公司今年刚招进来的女大学生，算不上特别美丽，但是很会打扮，所以哭起来的时候，勉强也能算得上是美人垂泪。
“林总，我不是故意的。”小孟像是被他吓到了，肩膀抖了抖，可怜兮兮的对林北望说，“要不你把衣服脱下来给我，我拿回家洗干净再给你？”
林北望看了她片刻，慢条斯理脱下外套。
他的身材很好，穿衣显瘦，脱衣有料，小孟本来还想装矜持，现在忍不住偷眼看他，不知道想到什么，脸颊涨得通红，正要伸手去接，就看见林北望手往身旁一递，把外套递到公司职员面前：“拿去下面干洗店，帮我洗一下。”
小孟僵在原地。
林北望与她擦肩而过，走进办公室，正团在桌子上睡觉的猫听见响声，转头看着他，目光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见他朝自己伸出手，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喵一声从桌子上跳下去，头也不回地逃出去了。
林北望伸手拍掉桌子上的猫毛，低头看了眼自己同样沾满猫毛的椅子，皱皱眉，伸脚把椅子踢远。
“十。”他双手环抱于胸前，侧立在窗子口，开始倒计时，“九，八，七……一。”
数到一的时候，他嘴角向上一翘，开门走出去。
果不其然，外头一阵骚乱。
“怎么了？”林北望随便拉住一个人问。
被顶头上司抓包，对方又无奈又焦虑：“刚刚有个甲方公司反馈，说我们合同出了点小问题……”
“还有呢？”林北望问。
……他怎么知道还有问题？对方一楞，支支吾吾道：“还有一家公司……我们给它们开过去的支票，小数点标错了。”
林林种种，一堆小问题，虽然算不上什么大事，但集中起来够让一群人焦头烂额的，最恶心的是大家手里事情都还没做完，现在全部都得放下帮忙擦屁股。
“这些事情是哪个负责的？”林北望这样问着，目光却瞥向了一个人。
——小孟。
“林总，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办公室内，小孟哭哭啼啼，“人家是第一次上班，又没有人教，大家都一股脑儿把事情丢给我做，我……我以为他们至少会帮我检查一下的，我真没想过会是这个结果！”
“不。”林北望坐在椅子上，刚刚换的椅子，上面一根猫毛都没有，他双手交叉于下颚，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你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小孟一楞。
林北望看着她，像看着一个人类当中的新品种：“你在扮演什么？一个被欺负，迷糊，需要人照顾的职场灰姑娘？”
小孟拼命摇头。
可林北望却像看穿了她的心中所想，一阵见血：“你希望我扮演什么？一个年轻，英俊，富有同情心，但脑子里全是水的霸道总裁，连调查都不调查一下，就站在你这边，帮你处置你看不顺眼的总监，同事，然后跟你谈情说爱……”
他笑了起来，充满讥讽：“我花钱请你来，是请你来演偶像剧的吗？”
当天下午，小孟递交了辞职信。
“哈哈……”
卫生间内，林北望双手撑在洗漱台前，看着眼前的镜子。
“家人想要转移你的财富，公司的人对你阳奉阴违，就连新来的小姑娘都把你当傻瓜看。”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道，“人性本恶，你身边没有好人。”
他的右手突然用力甩出去，力道极大的甩到隔间门板上。
林北望笑眯眯转过头，像看一个垂死挣扎的人般，看着自己那只颤抖流血的右手。
那只手移向镜子，指尖沾着自己的血，颤抖着写下一行字。
“从我身体里滚出去！”
仿佛被这行字耗尽了所有力气，右手垂落下来，掉进洗漱台里。
林北望龇了一下牙，好似终于感受到疼痛，他打开水龙头冲洗了一下伤口，放到嘴边吹了吹，就没事人似的走了出去，对正好从洗衣房回来还大衣的公司职员说：“我有事先走了。”
他路过寂静的停车场，看了眼自己的车，嘴角一翘，继续往前走，混进了停车场外的人山人海内。
人类的心声轰然而至，在他耳边尽情喧嚣。
“我有哪里不好，他为什么要出轨？”
“女人都是贱货，帮她写完论文，就要跟我分手！”
“我就不该租这个房子，租之前也应该先问下隔壁邻居姓什么，该死的老王，该死的老王！！”
他就像个怪物，沉耽于这无穷无尽的负面情绪里。
双脚随人流走进地铁站，又下了一截扶梯，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在乎眼前是谁，前方何站。
可另一个他在乎。
一辆地铁即将到站，人群涌向一个个等候区，他路过其中一个等候区门口，右手忽然从大衣口袋里跑出来，往前一伸，试图抓住前方一个女孩子，长发，白色外套。
林北望楞了一下，用力把手抽了回来，结果用力过猛，往身后的人身上撞，那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随手推了他一下。
地铁从右方轨道飞快进站，而林北望站在站台口，因身后那一推，不受控制的往前栽。
“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地铁呼啸而过，又缓缓停了下来。
“呼，呼……”林北望胸膛起伏，站在原地，刚刚地铁冲过来时，背后有人用力抱住了他，直至此刻都不敢放手。
他回头看，看见一个女孩子，跟之前那个女孩子穿的一模一样，连发型也一样，都是长发白衣，她抬起头来，责怪道：“林北望，你小心一点！”
一截车厢内。
微微晃动的车厢，微微晃动的拉环。
龚甜坐在林北望身边，给他受伤的右手贴创口贴。
林北望侧坐在窗口，光影错落在他脸上，他静静俯视她，突然问：“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