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安颜不想与云莺歪缠,非得进去见五公主不可,这会子那股兴师问罪的怒气倒渐渐消散了,更迫切地要将五公主留住不可——他自然知道这门亲事对佟家多么重要。
然而云莺别看身量娇小,却跟座镇山太岁似的立在廊下,寸步不让。
舜安颜着恼:“侧福晋非得管这桩闲事吗?”
云莺嫣然一笑,“我这人有些洁癖,卧房从来不许野犬踏足,还望额驸见谅。”
竟然指着鼻子骂他是狗……舜安颜耐性再好,这会儿亦是可忍孰不可忍,他高高举起右手,便要往云莺颊上掴去。
云莺坦然扬起脸儿,她再卑贱,好歹也是瓜尔佳氏的嫡出女儿,四爷正经上了玉牒的侧福晋,这一巴掌下去,固然她会受些疼楚,舜安颜更落不着好儿,再加上这满头华贵无比的珠翠,但凡损伤丁点,云莺保准要将佟家翻个底朝天。
她还真希望舜安颜勇敢点儿,好叫她看场热闹。
然而云莺终究是失望了,舜安颜的巴掌还未落下,胳膊便被人狠狠反剪到背后,疼得他撕心裂肺——云莺合理怀疑那几根指骨都被掰断了,看来四爷也并非弱不禁风啊。
至于跟着四爷前来的隆科多则是快步上前,重重甩了侄儿两耳光,厉声骂道:“孽障!”
第88章 决心
舜安颜被打蒙了, 难以置信看着他,“三叔,您……”
云莺这会子已然冷静下来, 偎在四爷臂膀中, 凝声道:“幸亏您来得及时,额驸方才不止要对我动手,还打算进去收拾公主呢,当真伤着公主一根指头,妾万死也难辞其咎。”
四爷脸色沉下,贸贸然闯进他家中倒罢了, 居然还敢动手打人,尤其云莺与爱兰珠又是他最在这世上最珍视的——原本还存了点和稀泥的念头,这会子尽都烟消云散了。
隆科多亦慌了神,解下腰带重重往侄儿身上抽了几下,非要他皮开肉绽不可, “我打死你这混账!”
舜安颜抱头鼠窜,连分辩都顾不得了, 委委屈屈唤着三叔。
云莺冷眼旁观,若认真教训,拿夹板来杖责不是更好,这鞭子看似抽的厉害,其实尽是些外伤,倘说隆科多没手下留情, 鬼才相信!
她不无讥诮道:“大人又何必疾言厉色呢?令侄方才话里可是颇多委屈, 言下之意, 可是咱们欺侮了他,非得前来讨回公道呢!”
隆科多眉心动了动, 这瓜尔佳氏委实难缠,对着四爷还能叙叙舅甥之谊,再则又有当年姐姐孝懿仁皇后抚养他一场的恩情,瓜尔佳氏却只知与公主交好,没准是个脸酸心硬的泼货,这下,自己倒是没法含糊下去了。
舜安颜呸呸两口吐出掉落的牙齿,又拿帕子揩了揩嘴边血迹——叔叔下手可真重,半点不留情面,好在这副凄惨模样倒让他多了几分底气,重又凶神恶煞起来,“我知道皇家势大,可巧娘肚里总归是条性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公主不肯给个说法,我便敲登闻鼓去!”
拼着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他是光脚不怕穿鞋的,然而隆科多哪容得他这般作死,早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恨声道:“糊涂东西!那碗落胎药是我差人送去的,你别怪错了人!”
舜安颜难以置信望着他。
隆科多才不同他客气,“瞪什么瞪!谁知道哪里冒出的野种,就想让咱们佟家当冤大头,即便公主允了,我也断不会允!”
舜安颜又气又急,才要说话,隆科多又是一脚,“你可别猪油蒙了心,真以为那女子是什么贞洁烈妇,我早命人打听清楚,她遇上你之前不知接过多少恩客了,什么张三李四王五赵六,怕是她自己都分辨不出是哪一个的种,你若真上她当,恐怕要被天下人耻笑!”
舜安颜心神大恸,显然叔父所言已经超出了他承受范畴,他连滚带爬向门外跑去,迫不及待要找巧娘问个清楚。
隆科多冷冷道:“不必白费劲了,她可比你聪明,知道事情败露,哪里还敢留在此地?我已命人给了她大笔银子打发她走,足够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这会子多半已离开京师了。”
舜安颜怔怔立在原地,呆若木鸡。
隆科多让奴仆送他回家,当着四爷的面,不好说请大夫的话,只含糊叫检查一番伤势——也怕方才那几脚踢太重了。
云莺看完这出闹剧,对隆科多倒十分佩服,不管怎么说是个干实事的:这会子她倒有点相信巧娘怀的真是舜安颜的骨血了,然而于情于理,佟家都不会承认这个孩子,为保清白,也为了撇清嫌疑,只能推说是野种。
至于巧娘真个被送走了,抑或被杀人灭口,却不得而知,云莺决定让四爷回头打听打听究竟,不管怎么说,让五公主认清额驸真面目,那女子也算半个功臣,否则恐怕一辈子都蒙在鼓里呢。
清理完家门,隆科多方陪笑对云莺道:“不知公主现下如何,微臣能否进去瞧瞧?”
云莺故意夸大五公主的病况,表示她受不得刺激,据郎中说有失心疯的危险。
隆科多果然裹足不前,“既如此,那我改天再来吧。”
踌躇片刻,讪讪对云莺道:“德妃娘娘那儿,还望侧福晋能美言几句。”
云莺懒怠睬他,还是四爷碍不过情面朝她使个眼色,云莺才勉强点了点头。
待隆科多离开,便满脸嫌恶对四爷道:“这老东西惯会假正经,其实他干的事比舜安颜好上多少?”
舜安颜还晓得兔子不吃窝边草,隆科多却连岳父的小妾都要弄来,这会子却假惺惺教训起侄儿来了。
四爷道:“食色性也,既是凡人自无法免俗。”
云莺的瞳仁瞪得跟猫眼一样圆,作势去锤他胸口,“好啊,原来你跟他们是一伙,我看错你了!”
四爷攥住两只不老实的拳头,“瞧你,不过说句玩话,就又恼了,真是个醋精!”
云莺只听过花精狐精,倒是没听过醋精,这人专会造些名词来编排她,当下气鼓鼓道:“什么话都能玩笑么?我说我是贪图富贵权势才跟的你,你听了是不是高兴?”
四爷笑道:“这没道理,我又不是诸兄弟中最有权有势的,可见你眼光不佳。”
瞧他那副志得意满的模样,笃定了自己对他是真爱呢。
然而一开始,云莺未必没有这方面的考量,毕竟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四爷最终会登上大宝啊。
两人正闹腾时,五公主轻轻推门,有气无力道:“舜安颜走了吗?”
这才记起屋里有个病人,赶紧扶她到榻上躺下,四爷大致讲述了一番隆科多“主持公道”的经过,当然主要还是想听听五公主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