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莺没奈何,只能原封不动地将德妃的话转达,又拿出那挂碧玺手串给四阿哥套在腕上——使了好大力气。
明明她自己戴挺轻松的,还多出一段空隙,怎么到四阿哥手上就塞得满满当当的?
四阿哥倒是挺感慨,这手串应该是比照他从前的身量做的,只是德妃一直没给他,现在才找到机会。
云莺道:“所以说您长胖了嘛,该适当减减肥了。”
四阿哥:……
好一个破坏气氛的小能手。
第29章 帮忙
四阿哥见她完全没有认错的意思, 便也放弃同她解释,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自己不过是长高长壮了——哪里胖?他身上有几块肌肉, 她难道不知道?
叫人取了润肤的油膏来, 四阿哥小心地将手串取下,用丝巾垫着收进锦匣里。
云莺略感失望,“您不戴么?”
难得跟四爷有样成双成对的东西,在她看来就跟定情信物一般,说不定德妃娘娘的意思也是撮合他俩呢。
四阿哥失笑,心情倒是难得愉悦起来, 便告诉云莺,他是要让苏培盛把手串拿到珍宝铺子里,好把上头的丝线松一松,戴起来更舒坦些。
云莺听了方才舒坦,“那您得叫他好好收着, 可别丢了。”
四阿哥忍不住打趣,“这么斤斤计较, 干脆把你家爷拴在裤腰带上,岂非更好?”
云莺脸红成酱紫颜色,什么裤腰带呀,讲话真是下流,她才没想到那种事呢!
遂轻轻朝地上啐了一口,扭头就跑远了。
只留下四阿哥一脸神往, 他本不是爱捉弄人的脾气, 偏偏跟这妮子在一起就忍不住谑浪笑敖, 难怪人家说打是亲骂是爱。
福晋听闻德妃赏了瓜尔佳氏东西,依旧心如止水, 她现在已不怎么看重这些蝇头小利,比金银珠玉更可贵的,是名望,以及她赖以为系的地位。
自从募捐出名之后,德妃对她的态度好转了许多,时常将她召进宫中陪伴,或是帮着捡捡佛米什么的,而福晋还自告奋勇要帮德妃抄经——那是要送去给住在宁寿宫的太后娘娘的。
太后娘娘是蒙古人,只懂蒙语,她索要的经文自然也都用蒙文书写,而福晋并不精于此道,她只能靠笨办法,一笔一划临摹,力求逼真形似。
赵嬷嬷看自家主子夜以继日抄写,连休息都顾不上了,难免有些义愤,“哪有她这么磋磨人的?您也是,何苦受这些劳累。”
福晋放下执笔的手,揉了揉肩膀,“是我自愿的,不怪德妃娘娘。”
赵嬷嬷嗔道:“可她成日把您拘在宫里,您跟贝勒爷见面的机会不就少了么?”
福晋容色淡淡道:“娘娘不要我侍奉,难道四爷就会多见我么?”
她自知夫妻情分寡淡如水,对此已不抱希望,与其把精力浪费在这些没意义上的事上,还不如尽到自己的本职——德妃是否真心喜欢她都不要紧,只要宫里人看得到她对婆母的孝顺就行了,她这个正妻做得越称职,弘晖在府里的地位就会越稳固。
赵嬷嬷无言以对,复又咦道:“可您讨好太后娘娘又有何益?”
宫里就没几个人将这蒙古老太太放在眼里,顶多当成佛像供着就是了——打从顺治爷起就不断削弱蒙古势力,到了当今万岁更是讳莫如深,虽然也选了几个蒙古嫔妃,却全都是冷处理,既不得宠,又生不了孩子,早前的慧妃与现在宣嫔皆是如此。
福晋何苦在她们身上使劲呢?
福晋轻笑了笑,并未说话。旁人或许低估了太后娘娘的影响,可她不会,如果宁寿宫那位当真只想颐养天年,当初又何苦想法子从宜妃手里把五阿哥要过去抚养呢?虽然五阿哥被教得对汉学一窍不通,前程也因此断了,可宜妃在宫中的宠眷只多不少,更可以放心培育九阿哥和十一阿哥,归根结底还是利大于弊的。
福晋也没指望跟太后走多近,到底是隔了辈的说不上话,可抛出她这颗探路石后,自会有人络绎不绝向宁寿宫献殷勤,到那时,太后自然就记着她好处了。
赵嬷嬷拜服得五体投地,“您真是高瞻远瞩。”
福晋自嘲地扯了扯唇角,谁不想清闲,谁不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可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注定要面对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而她所做的一切,不过为求自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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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莺看四阿哥将手镯拿去绞松之后,果然好好戴着,方才安心。虽然平日多藏在袖子下面,不会随便示人,可想到四阿哥随时揣着这块定情信物,云莺还是有种幽微的甜蜜滋味。
心意被人珍视,总归是值得祝贺的。
她就想着自己是否该给四阿哥做点香包扇坠之类的玩意,那手串毕竟是德妃赏赐之物,她自己并未出工出力,兴许四阿哥也有点遗憾呢?
正好她有快半年没碰过针黹了,趁此机会练练手也好。
云莺交代挽星看家,让灵芝陪同打算到外头铺子买些颜色各异的丝线回来,绸缎面料倒是现成的,四阿哥赏她做衣裳的料子,边边角角裁下来都够使了。
出了垂花门,正要从正院边上绕过,却见宋格格正对着一个小沙弥模样的年轻人泣涕哀求,模样十分狼狈。
云莺本非好管闲事之人,架不住她跟宋格格同样身份,对面又这样可怜,到底秉着一腔义愤走过去,“姐姐有什么话好好说便是,哭哭啼啼地作甚?”
名为斥责,却颇为警告地瞪了那小沙弥两眼。
小沙弥苦笑不得,他才叫冤呢,当下客客气气地对云莺道:“您有所不知,宋施主早几年就在敝寺许下愿心,要供奉一盏大海灯,每日五斤灯油,定好了隔三个月来取一回香油钱,可如今半年都没付账了,您让小的回去如何交代?”
云莺扭头诧道:“你怎如此慷慨?”
虽说供奉香火是寻常事,尤其在这个崇佛重道的年代,可一般人都会选择量力而行。像以前瓜尔佳府的仆人也有去佛寺参拜的,顶多施舍个四两半斤就算了,天天折腾,谁受得起?
宋氏看着老实本分,背地里竟这般糊涂,毫无成算。
小沙弥嗤笑道:“谁叫宋施主许的愿心大呢?不但供有海灯,每逢年节还得叫咱们做几场佛事呢,桩桩件件都是花费。”
看他头上烧的戒疤,毫无疑问是个出家人,说的话却字字句句都是生意,看来常言道三教九流果然没错。
云莺且不睬他,只疑惑的面向宋氏,到底为何这样破费?
宋氏垂泪无言。
小沙弥倒是从住持那里听了一耳朵,快人快语,“听闻宋施主几年前养了个女儿,月余不到就夭折了,所以才想求诸天神佛保佑,让那孩子早登极乐。”
云莺见他毫无眼色、专往人心上戳刀子,忙命其打住,再看宋格格已然脸色煞白,瞧着甚为不忍,因让灵芝从兜里取出几张银票来,“这里有五十两银子,你看够不够?不够就先垫付着,隔日再来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