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的侍女被打得面庞浮肿,口角流血,猛一看跟鬼一样!
云莺感到匪夷所思,同为妾室,李格格竟能如此蛮横吗?
挽星同情地看了眼她,宫里这种事只多不少,位份高的欺负位份低的,得宠的欺负不得宠的,弱肉强食屡见不鲜,只不过宫里更讲体面,很少摊开在人前罢了——背地里磋磨人的法子多的是,要不哪来那么些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的嫔妃宫人呢?
瓜尔佳主子没能进宫,未曾见识过这些隐私龌龊,实在是她的幸运。
挽星说道:“还好贝勒爷跟福晋都是明理之人,不会任由李格格胡来,等他们归家便好了。”
灵芝苦着脸道:“贝勒爷尚在朝内,福晋进宫去了,不知多久才能回来。”
身为末等宫女,灵芝实在感同身受,不管宋格格是否真个被冤枉,最终倒霉的都是服侍她的丫头——李氏还没那么嚣张敢对宋格格动刑,可宋格格身边那些人却免不了要受一遍皮肉之苦了。
云莺想了想,福晋这几日往永和宫去得格外勤快,没两个时辰怕是不会出来,若这会子差人去请,一则耽搁时间,二则,福晋还未必乐意,到底只是两个格格间的争斗,在她看来就跟鸡毛蒜皮一般。
可宋氏落难,里头兴许还少不了她的干系,云莺无论如何不能坐视不理,遂沉着脸起身,“灵芝,替我更衣。”
她要亲自去东院看看。
挽星苦劝不住,只得跟在后头,主仆几个匆匆来至东院,只见李氏搬了张太师椅在廊中坐下,底下宋格格却是半蹲半跪着,一旁的婢女虽不像灵芝所说那样夸张,脸上却也有几个鲜红的巴掌印,正对李格格怒目而视。
更叫云莺吃惊的是,宋氏身边还放着个火盆,里头几块烧好的热炭发出滚滚黑烟,这李氏还想用私刑叫人毁容不成?
云莺快步上前,一脚就将那炭盆踢翻,炙热的碳火落在草坪上,发出滋滋焦响声。
李氏目瞪口呆,“瓜尔佳氏,你做什么?”
云莺冷声,“姐姐还有脸问?你把贝勒府当什么了,仗着得宠就能无法无天么?”
她实在气坏了,活了十多年头一回见到这样可怕的事情,她是在奴隶社会吗?
宋格格悄悄扯她衣袖,云莺只当没注意,还是挽星轻咳了咳,云莺才回过神,循着挽星视线望去,只见地上散落着一捧焦香四溢、壳都爆开了的黄板栗。
原来李氏准备那盆碳是为烤栗子吃的。
云莺瞬间尴尬,可狠话都撂下了,自然得坚持到底,“我不知姐姐为何这般冤枉人?可宋姐姐的确是无辜的。”
李氏冷笑,“她无辜?偏她昨儿来了一回,我放在梳妆台抽屉里的一摞银票就不见了,换你你能不起疑?”
那倒确实情有可原,但宋氏若真有偷盗之心,又何必来她屋里?在福晋处不是更方便?福晋可比李氏有钱多了。
这话不中听,故而云莺也没宣之于口,只坚称道:“你既没人证,也没物证,就不该私自将宋姐姐拘来审问。”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凭什么越俎代庖。
李氏道:“你莫以为我冤屈平人,若非有迹可循,我也不会疑到她身上。”
说完紧紧盯着宋氏,“我问你,你送到灵隐寺的银子,是从哪得来的?”
云莺方才恍然,原来李氏早知道这件隐衷——宋氏为了早夭的女儿四处求神拜佛时候,李氏只怕还在背地里笑话呢。
陡然提起伤心事,宋氏有些哽咽,却仍攥紧拳头,“是我四处找亲朋好友凑来的。”
李氏冷声,“那可真是凑巧了,刚好我丢了五十两银子,刚好你又还了五十两香油钱,我倒想知道是谁这般阔绰,凭你区区那点月俸,人家也肯放心借你?”
事到如今,云莺再没法子,只能挺起胸膛出来,“是我给她的。”
连借据都一并让李氏过目,“你瞧瞧,可有谬误?”
看李氏还想狡辩,云莺一面扶着宋氏起身,一面冷冷地打断她,“我劝姐姐还是找找身边蛇虫鼠蚁,今日只是丢银子,来日兴许就盯上你嫁妆,到时候指不定整箱子都被换成赝品呢。”
这故事还是云华告诉她的,本意是嘲讽刘佳氏愚蠢,但云莺想刘佳氏会否故意扮猪吃老虎呢?这下整个府里都知道她好骗,五阿哥更是对她分外爱怜——云华就吃亏在太精明了,她自己都不需要保护,五阿哥当然无须费心照顾她。
李格格觉得云莺在危言耸听,但又被对方身上的气势给震住了,反而无言以对:如果真像云莺说的那般以假乱真,那她不是吃亏吃大了?
恨不得立刻将压箱底的嫁妆搬出来检查,碍于外人在场,不便动手。
云莺见状,识趣地带着宋氏撤退,她估摸着李氏身边应该有内鬼,至于是谁那只能让李氏自己揪出来——这才叫终日打雁却叫雁啄瞎了眼呢。
宋氏感激不尽,“先前劳烦妹妹不少,如今又得你为我解围……”
云莺拿手巾把子认真帮她擦了擦脸上的灰,“不是什么大事,可你怎么不敢对李格格说实话呢?早些澄清不就好了。”
宋氏嗫喏难言,她本意是不想将云莺卷入麻烦之中,谁知反倒弄巧成拙。
云莺笑道:“我是不怕麻烦的,横竖公道自在人心。倒是姐姐你该自己立起来才行,老想着依靠别人是不成的。”
宋氏怔了怔,入府以来,她先是依赖四爷,后又投靠福晋,可归根结底这两人也没给她多少帮助,长女夭亡,而她也依旧奴颜婢膝,连李氏身边侍人都不如。
到底是她走错了吗?
当晚福晋归来,得知东院经过,便叫宋氏叫来询问。
宋氏只平静地说误会一场,都解释清楚了。
福晋便不再置喙,如非必要,她亦不想跟东院那边起冲突——虽说李氏看着不如从前得宠,可她毕竟是跟四爷的旧人,又有儿女,自己贸然发难实属不智,难保逮不着狐狸惹一身骚。
宋氏自己都不计较了,她也无须揪着不放。
福晋只道:“你既有难处,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呢?那孩子也是我看着出生的,莫说供奉几盏海灯,再多些布施都舍得。”
她虽然节省,银钱上并不悭吝,这个宋氏应该知道。
宋氏短促地笑了笑,她跟了福晋这么久,福晋一句话都没问过,难道让她厚着脸皮讨要?
何况这样不上心的施舍,女儿当真能感受到诚意么?
她算是瞧出来了,李格格是真小人,福晋不过是伪君子——当然福晋自己并不觉得。
第31章 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