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四阿哥说起来时也是一副自然而然的口吻,云莺不禁沉默。
四阿哥见她放下碗筷,“可是菜色不合胃口?膳房的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便要将掌勺的几位厨子叫来责骂。
云莺连忙拦住,推称昨儿吃得有些多了——她确实该控制一下饮食,正常四五个月的肚子哪有这么大的。
四阿哥倒是不觉得她变重,看她脸颊肉乎乎的,肌肤却仍晶莹剔透,更招人爱。
他轻轻抱她到膝上掂了掂,含笑道:“还行,不怎么沉。”
云莺黑了脸,玩曹冲称象呢?
在他怀里扭来扭去不老实,勾得四阿哥火起,忍不住在她胯上浅浅拍了一掌,云莺又委屈得扁起嘴,眼泪要掉不掉。
真是越发爱娇了,岁数越来越大,心智越来越小。
四阿哥哭笑不得,架不住美人落泪,只能温柔地帮她拭去——哪知云莺只是单纯的产前恐惧症的关系,她又不敢跟四阿哥说,胎儿都成型了,难道还能下药打下,她自己的身子也受不住。
哭一哭就当宣泄情绪了。
四阿哥道:“我在皇阿玛跟前提了一嘴请封侧福晋的事,皇阿玛也认可,不过得过阵子,礼部需要时间准备冠服。”
又说这两天会有人来帮她量尺寸。
云莺心知肚明,这些不过是托辞——老康精明着呢,得看看牛痘是否真的有效再决定要不要奖赏四阿哥,若最后是场空欢喜,到时候有的是法子让她期待落空。
幸好云莺对此很有把握,后世的经验已经证实牛痘接种是对抗天花肆虐的利器,她不过提早搬出来罢了。
但当着四阿哥的面,云莺还是作出惶恐不胜的模样,她得意自己的演技越发自然了。
越柔弱的女子才能越叫男人为她冲锋陷阵嘛,云莺自觉在小白花的道路上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虽然云莺的意思不愿居功,也不愿为此多生事端,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的“丰功伟绩”到底还是传开了。
东院李格格的眼睛瞪得有铜铃大,“她还有这本事?怎么可能!”
再说瓜尔佳氏长得就不是一副饱读诗书的模样,说她会翻医书,简直贻笑大方。
康嬷嬷心说自家主子倒是长了张才女的脸,可偏偏诗词歌赋一窍不通,又能如何?
当然她不会打击李氏,只在旁帮腔道:“多半还是贝勒爷的意思,故意帮她造势呢!”
李氏哼声,“当我不晓得?看破不说破罢了。”
瓜尔佳氏资历不如她,子嗣更是不如——即便这胎怀个阿哥,可李氏膝下有一儿一女呢,若要越过她立侧福晋,非得有点特别的本事才行。
难怪四阿哥会巧立名目,想了这么个花招。
李氏将手心帕子都几乎揉碎了,怪只怪自个儿娘家不中用,否则早些撺掇四阿哥请封了,哪里轮得上瓜尔佳氏?
幸好,瓜尔佳氏分身乏术,即便占去一个,还有另一个位子在那放着呢,李氏也只能这般宽慰自己了。
正院里,福晋听完赵嬷嬷的唠叨,脸上却没什么情绪,只道:“你叫人去书房传个话,就说我要求见贝勒爷。”
赵嬷嬷精神一振,不枉她费了半天口舌,果然这事就该制止,不然等圣旨颁下来,还有挽回余地么?
她殷勤取来氅衣为福晋披上,“待会儿你可得好好说,轻言细语的,别让贝勒爷着恼,只消他松口不立西苑那位就是了。”
进谗也有进谗的诀窍,不能坏了夫妻情分,似这种妖妖调调的狐媚子,唯有智取不能硬来,为打老鼠伤了玉瓶可不行。
福晋淡淡道:“谁告诉你我要说瓜尔佳氏的坏话?”
赵嬷嬷诧道:“不是为她还能为谁?”
福晋深吸口气,“我要恳请四爷,让弘晖成为第一批种痘的皇子。”
第47章 双赢
云莺得知福晋此举, 惊讶得嘴巴都张大了,“她真这么说的?”
挽星点头,“周铭泉在书房外听得真切着呢。”
何况福晋也没打算瞒人, 倒不如说正因为书房白日里耳目众多, 她才选在这个时候。
云莺不懂,这对福晋有何好处呢?弘晖才一岁半而已,福晋本不必着急,宫里的皇子多数要等两岁左右才接种呢——这时候的婴儿已经有一定程度抵抗力了,没那么容易夭折。
福晋却硬生生将风险提前,云莺实在无法理解。
顾嬷嬷喟叹道:“四福晋大抵是想以身作则, 给妯娌们当好表率呢。”
许是那回募捐之事尝到了甜头,福晋俨然已有把自己视作皇家楷模的意思。如今牛痘刚出,各宫各院都在观望,没有谁敢以身犯险,福晋却偏偏要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想也知道此举将多得民心。
也间接平息了物议, 否则光是拿贫民的孩子当试验品,底下岂有不怨声载道的。
云莺恍然, “这么说,四阿哥该很欣慰吧?”
有这样一位贤内助。
但事实上四阿哥非但不高兴,反而颇为恼火,他早就定好了,待明年夏天到畅春园避暑时,将弘晖弘盼一齐带去种痘, 那里环境清雅, 气候宜人, 休养起来也更方便,谁知道福晋偏偏要跟他背道而驰, 把弘晖送到鱼龙混杂的医馆里去,她倒是称心如意了,可弘晖的性命在她看来算什么?
四阿哥来到西苑时,牙关仍有些战栗,额角也冒出几缕青筋,喝了好几碗热茶才缓过劲来。
云莺劝道:“弘晖是您的长子,您做主就是了。”
在这个以夫为天的时代,四阿哥要是真不愿意,福晋也拗不过他。
四阿哥却冷笑道:“为什么不答应?由得她去。”
弘晖虽是府中长子,可他又不止弘晖一个儿子,福晋自己都不加爱惜,他还要低声下气好言相劝?四阿哥拉不下脸,他的身份也不容他这么做。
若弘晖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倒要看看福晋是何模样。
云莺很知道牛痘没那么危险,可作为一种新生的事物,在外人眼里总归罩上了神秘面纱,福晋此举却颇有些破釜沉舟的勇气。
偏偏四阿哥脾气也犟,若是个性子温和的,若两句软话就行了,奈何却是硬碰硬——福晋或许能得偿所愿,成为远近闻名的贤妻,可她跟四阿哥注定要越行越远了。
永和宫里,德妃听说此事也未拦阻,只对着挽月感叹,“四福晋的性子忒过要强。”
挽月笑道:“也是好事,可见您会调教。”
总比甩手掌柜似的五福晋和只会伤春悲秋的七福晋要强。
德妃轻哂,她何尝看不出四福晋用意,不过要在已有的贤名上再镀一层金身,保证她福晋的位置屹立不倒——老四帮瓜尔佳氏请封,到底还是吓着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