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她行的端做得正,倒也不怕对质,当下冷冷道:“你说,怎么就成了一报还一报?”
李氏凶狠地瞪着她, 眼中几乎泛着噬人的光,“不是你让那老虔婆告诉我牛痘有可能致傻, 我又怎会着了你们的道,害得弘昐发起高热,差点救不回来!”
果然为这件事,福晋难以置信,“真是不可理喻,你自己调换痘苗, 关旁人什么事?”
李氏冷冷道:“可这话是跟赵嬷嬷相熟的老妈子传出来的, 若非受你指使, 她为何布这个局?”
福晋断然道:“我不知道这事。”
李氏唇边泛起一抹讥讽的冷色,“当然啦, 你四福晋永远是高贵的清白的,用不着你开口,底下人就自发自觉帮你办妥,还不必脏了手,多方便划算的买卖!”
这个贱妇,自己愚蠢听信谗言,倒非要将责任推到她身上……福晋只觉得呼吸都仿佛凝滞,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所以你才用药使弘晖发病?”
李氏轻蔑地一哂,“我可没有些人那般狠毒,恨不得要了小阿哥性命,再说,是赵嬷嬷自个儿要将刘太医扣下的,怪得了谁?”
弘昐虽然痴傻,毕竟尚且存世,而李家又有一大帮子人靠她养活,故而李氏并不敢做得太绝,只想挑起正院跟西苑的矛盾,从中渔利。可她想不到那老虔婆这么容易上当,她不过提供了个引子,赵嬷嬷就擅作主张把后头都办妥了,天助她也!
本来已经死无对证,李氏以为不会牵涉出自己来,谁知四爷慧眼如炬,一回来就忙着彻查此事,她虽然慌忙,但也庆幸多了个诉说委屈的机会。
当下悲悲切切道:“贝勒爷,妾身虽然糊涂,可也不过出于当额娘的心肠,想为弘昐求个公道,您是弘昐的阿玛,能眼睁睁看着他变成痴傻却叫仇人逍遥法外吗?”
福晋紧咬牙关,忍着往那张巧言令色的脸上踹一脚的冲动,她是府里的女主子,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失态。
四阿哥微微阖目,“你纵使要报仇,却也不该牵连无辜,侧福晋有何错,要被你设计利用,险死还生。”
随即吩咐苏培盛,“带李格格回东院,往后无事不必叫她出来了。”
云莺微微讶异,居然判了终身监/禁,四阿哥这责罚也够狠了,好歹跟了那么些年,一点旧情都不顾。但,云莺并未出言劝解,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她自己可是险些成了李氏报复计划下的牺牲品,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可李氏院里还有个小格格呢,难道也跟她一起关着?云莺扯了扯四爷衣袖,提醒他注意细节。
四阿哥决心已定,看宋氏也在,便召她上前,“往后宁楚克便交由你抚养,不用再回东院了。”
宋氏当然不敢推辞,眼角眉梢甚至有点喜色,好容易才按捺下去,自从大格格夭折后,她便孤身一人,如今四阿哥竟开恩把宁楚克给她作伴,不啻于天大的恩赐。
云莺知道宋氏为人,也替她高兴,不过心里仍有点失望,她本来想把宁楚克要过来养呢。
四阿哥却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必着急,还怕以后再没孩子么?
云莺的脸蹭的红透,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干的!
福晋看在眼里,五味杂陈,她知道四爷对自己不再信任——论理妾室的孩子也都是主母的孩子,李格格既然犯错,宁楚克便该归于她名下,然而四爷却径直越过她拨给了宋氏,可见她的分量连宋氏都不如。
福晋只能压抑着酸楚,对宋氏强颜欢笑,“恭喜妹妹了。”
到了这个地步,前因后果都吐得差不多了,然而福晋还是不得不为自己解释一句,“请贝勒爷明鉴,赵嬷嬷所作所为,妾身的确不知情。”
明知是画蛇添足,可她还是盼着四阿哥别误解自己——哪怕已经物是人非了,可她从进府那天便记着,这个人是她此生唯一的夫婿,永远不变。
四阿哥淡淡点头,“我知道,你回去罢。”
福晋无计可施,唯有昂首阔步走出庭院,她不会让四爷看到她憔悴落魄的一面,纵使流泪,也只能在背着他的时候流。
云莺看了整场大戏,倒是信了福晋说辞,她应该是不知情的,皆是赵嬷嬷背着她所为——就如以前她养的那条狗咬伤宁楚克一样,原本云莺以为是福晋指使,可现在想来,怕也是赵嬷嬷这个猪队友自作主张。
四阿哥道:“她或许真是无辜,可谁叫她获利最大?赵氏若非为她,也犯不着屡屡以身犯险,不能约束仆从,同样是做主子的无能。”
何况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现在他连福晋的人品也不十分相信了。
讨厌一个人,就连呼吸都是错的。云莺旁观者清,不免有些茫然,她只盼她跟四爷永远不要到相看两厌的那天。
四阿哥道:“不说这些了,看看我给你带回何物。”
整整一箱东西,多半都是吃食,碧螺春茶、卤汁豆腐干、采芝斋糖果、蜜饯糕团、肉松鸡头米等等,不胜枚举。
四阿哥一拍脑袋,“对了,还有两篓螃蟹,我怕死了口感不好,特意命人用活水养着从船上带回。”
云莺讶道:“能行么?南边的螃蟹应该很怕冷吧?”
虽然到了春末夏初,夜里晚风仍是凉飕飕的,连她都畏寒,大闸蟹更不消说了。
四阿哥得意道:“这有什么难的,我叫人用炭火煨着呢。”
云莺:……
好家伙,温水煮青蛙,您确定坐船的时候没闻到香气?
她委婉地提出要看看那桶螃蟹。
四阿哥连忙拦住,“不成,你还在坐月子,哪里食得寒凉之物,过阵子吧。”
云莺无辜地望着他,“我想瞧瞧那螃蟹壳是青的还是红的。”
说不定已经熟透了。
第65章 冒充
四阿哥看她一本正经的样, 才反应过来她拿自己开涮呢,点了点她鼻梁,“你当爷和你一样傻?那铜炉里自然不是滚烫的碳火, 无非是些温热炭灰罢了。”
说完就让人把那篓鲜螃蟹提过来。
云莺悄悄咽了口唾沫, 果然如四阿哥所说,那螃蟹肥美充实,神采奕奕,一点都看不出生病迹象,可见为了这份要送给她的礼物,底下人十分尽心。
可偏偏她在坐月子。
云莺试探道:“贝勒爷, 不如咱们今晚先蒸一只尝尝味道吧?”
万一不合口,那不是白糟蹋了嘛。
四阿哥岂会看不出她打的什么主意,冷笑道:“想得美,要尝也只能爷替你尝。”
真没人情味。云莺撇撇嘴,又想着自己还得半个多月才能享用, 心底就跟蚂蚁爬似的,就算四阿哥答应会替她照管好, 可万一螃蟹这阵子死了怎么办?或是饿瘦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