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还愣着?!”裴轻淮喝道。
本来还有些不知所措的何卫国没再犹豫,连忙哦了一声,钻进了驾驶座。
裴轻淮把何兮塞进了车里,紧接着自己也坐上去。
何兮身体歪倒着都还没坐稳,何卫国一脚油门就飞驰上路了。
裴轻死死抓住他,将他摁在了座椅上。
何兮不再像刚才那样老实的坐着,他拼命推打裴轻淮禁锢自己的双手,直到用尽了了力气,这才停止了折腾。
何兮大口喘着气缓了好一会儿,眼睛发红地看着他。
“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
车子疾速行驶在路上,眼见何兮也不挣扎了,裴轻淮的手松开了对他的桎梏,给他扣上了安全带。
“既然给你的方案你不肯配合,那么只能按照我原本的打算来了。”
何兮恍然怔住,努力地消化他每一个字。
原本的打算,是什么意思?
他究竟要干什么?
裴轻淮在隔板上摁了一个开关,对前面的何卫国报了个地址。
何卫国一听,立马道:“好像有点远呢,裴少爷。”
裴轻淮根本不搭理他,何卫国识趣地不再多话,自觉地调了导航。
本来就紧绷的何兮立马慌张地抓住他的手腕问:“去这么远的地方干什么?”
裴轻淮漠然地瞥他一眼,毫无起伏道:“学校附近的房子你不愿意住,那就给你换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
何兮猝然松开他的手,一层阴影迅速笼罩心间。
偏远的,绝对安静的地方?裴轻淮这是要把他找个地方藏起来吗?
眼睁睁地看着车子拐了个弯,道路越来越偏,何兮心急如焚。
不行不行,只有七天了,他绝不能就这样被裴轻淮困住。
他还要去见周以澄。
手机虽然还在兜里,如果现在给周以澄打电话,百分百不等接通,裴轻淮就会把他手机夺走砸出窗外。
就算小几率地打通成功告诉周以澄,裴轻淮只要换个地方就行了,也不会让周以澄找到。
怎么办?
待会儿要是真的被裴轻淮关起来,手机一收,那就真的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他真没想到,出院之后,才获得了一节课的自由,就又栽了。
求裴轻淮是没用的,对于何卫国这个卖儿贼,更是不再有一点的奢望了。
何兮扭头看向路边不断倒退的树木,除非他中途跳车,否则,他今天没可能逃脱。
跳车……
何兮目光陡然僵直,心脏疯了似的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
这个念头就像不受控制一般迅速蚕食了他所有的神经,令他抛开了所有杂念,生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巨大冲动来。
他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回头看了一眼后方的路况,暂时没有车过来。
裴轻淮一直在盯着他,想知道他看什么,也顺着他的视线也往后看。
就他分神的瞬间,何兮突然动作利落无比地解了安全带,打开了车门就往下跳。
裴轻淮脸上的表情瞬间裂开了:“何兮!”
他的身体飞快地做出了反应,扑向他伸手抓住了他的一只胳膊。
车门大敞,何兮半边身子都出去了,身下就是的柏油路面,坚硬危险,摔下去肯定会受伤。
但是他仍然没有迟疑地用力反抗着,竭力想摆脱掉裴轻淮的手。
“停车,停车!”裴轻淮急怒大吼,另一手颤抖着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迅速靠近他,试图两只手把他往里面拽。
可是还没等他伸出另一只手,何兮挣开了他,在车子急刹住的前一秒掉了下去。
何兮摔得身体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五脏六腑都震得生疼。
他懵了几秒,刚撑起身体来,就看到滑出快两米远的车子里,裴轻淮几乎是扑着下车的。
他眼睛通红,大步直奔这边而来。
何兮顾不上还没缓过来的疼痛,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转身就跑。
可不出几秒脚步声已经到了脑后。
何兮仿佛被狠狠踩了尾巴似的惊惧,猛地转过身来,伸出一只胳膊推他,不让他靠进,大声道:“你别过来!”
裴轻淮额角青筋迸起,胸口剧烈起伏,迅速扫视他身上的伤,手背上脸颊上都是血痕,裤子腿擦破了露出里面带血的膝盖,刚才走路脚也是跛的。
明明拽住他了,他还是那样坚决无比地跳下去了。
那一秒,裴轻淮半边身子都麻了,失去了知觉一般。
裴轻淮以为自己会控制不住地怒吼,可事实是,原本揪起的心脏霎时间被一股强烈的悲哀侵袭,他望着浑身是伤的何兮,几乎要呼吸不上来了。
“你宁愿不顾危险的跳车,也要甩开我?”裴轻淮嘴唇颤抖着,红得快滴血的眼睛里弥漫起一阵水意,“路上但凡有点坚硬的东西磕到你的脑袋,你就没命了,你为了离开我,连命都可以不要!”
他最后一句,语气陡然加重,逼近一步,何兮立马拖着跛脚连退两步,乌黑水润的眸子害怕地望着他。
然后,下一秒,何兮扑通对着他跪下来了。
裴轻淮仿佛霎时间被人紧紧扼住了喉咙,掐断了所有的情绪,身体僵硬,眼珠也不会动了。
他看着跪在面前的人,就这么安静地空白地看着。
何卫国刚才快吓死了,本来在车边探头探脑,踟蹰着不敢靠近。此时见到何兮突然下跪的情形,一下傻眼了。
“我给你下跪,我给你道歉,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何兮无力又绝望,他怕裴轻淮又把他拖回去,他不想被裴轻淮关起来,为了央求他,哽咽到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说些什么了,“裴轻淮,我坏事做尽,欺骗你伤害你,我一定会遭到报应的,我一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但是你先放过我几天好不好,就这几天,我求你了!”
亲生父母舍弃不管,行驶途中跳车,现在,又不惜下跪咒自己。
裴轻淮从订婚宴那晚起,就知道何兮不爱他。
他还以为那已经是痛苦的尽头。
到了今天才刻骨铭心地体会,原来这场凌迟是无穷无尽,永远望不到头的。
只要这人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件事,都足以击溃他。
裴轻淮就像是失去了语言和行动的能力,眼神怔怔地站在那儿。
他的身体明明一动不动,可看上去却又好像已经摇摇欲坠。
何兮满脸湿漉漉的泪痕望了他片刻,心一横,扶着膝盖爬起来转身继续跛着脚逃跑。
“兮兮!”
何兮听到何卫国焦急的高喊声,头也不敢回地崩溃喊道:“你别跟着我!”
最终何卫国没有跟上来,那令他头皮发麻的脚步声也没有跟上。
何兮忍着脚上和膝盖的疼痛,沿着路边,坚决地一步一步地前行,他的身影渐渐变小,消失。
裴轻淮缓缓收回了视线,垂眸盯着何兮刚才跪的位置。
地面上有些许的血渍,是他膝盖伤处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