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遂嘴角噙着一丝血,还有一丝笑——皇帝说他是白发妖人,可是以皇帝方才的身手,还有他不老的样貌……皇帝才更近妖啊!
晓绿已经讲了出来:“你别污蔑我们!你方才出手之快,连我都看不清楚,你才是妖怪!不对,千年修炼的老妖怪也没你这身手,你是魔!你定是哪路子的魔君!”
皇帝身后立即响起呵斥声:“住口!竟敢污蔑圣上!还不……”皇帝却摆摆手,示意他们止声。
鸦雀无声。
皇帝看了一眼晓绿,同她对视,不急不缓道:“朕是天子。”接着,皇帝低头扫了一眼李遂:“他是妖怪。”
天子不是妖怪,天子说谁是妖怪,谁就是妖怪。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一直以为对我的支持和鼓励,无以为报,唯有继续用心写文。
☆、第二十六章
李遂想抬头,但他却没有那个能力,只能低着。他眼睛斜斜看过去,夜色似正化开的墨水,暗色愈来愈深。凉王府高挂的灯笼随风摆动,微弱弱红光。令他不禁想起小时候有一回起夜,也是这氛围,压得胸口颇疼。
他见着两只穿着绣鞋的脚,一步一步在往自己这边挪,便什么也顾不得抬起头来,冲晓绿喊道:“你别过来!快跑!”
别过来,她不是皇帝的对手。
快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晓绿闻言,化蜂往远处飞,皇帝却身形似魅,很快追上,加小小一只蜂捕于掌中。皇帝攥起中空的拳头,晓绿顷刻间被困于一片黑暗中。她急着去撞,可皇帝的掌肉似壁,怎么也撞不开。
晓绿心中焦急,不住自问:抓她的这个皇帝,到底是人是魔还是怪物?为何眼力脚力掌力逆天至此!
“陛下!”李遂高呼一声,转了身子膝盖未离地,改面向皇帝和晓绿的方向。
李遂磕头三下,声声震响:“臣——有罪!”
皇帝问:“何罪?”
李遂道:“臣意欲谋反,其罪当诛。”
晓绿听得焦急得不行,一直喊李遂你瞎承认什么,皇帝掌中传来一阵嗡嗡蜂声。
皇帝缓缓放开手掌,晓绿立即飞至李遂身边,化身人形:“你疯了?没有的事,为何要承认?”
李遂不与晓绿对视,反倒望向皇帝。皇帝心领神会,晓绿只觉后脑勺一痛,晕了过去。
李遂深深看向昏迷的晓绿,接着,他向皇帝再磕了个头:“谢陛下——隆恩。”
“将逆贼李遂押解回京!”
众将听命,来缉拿李遂,李遂任由他们摆布,套上枷锁,押上牢车。
……
晓绿醒来时,身边没有人。她自己孤零零躺在王府前院的青石板上。也是夜里,月凉,石板也凉。晓绿双手抱胸,先暖了暖身子,才坐起来。
她迷迷糊糊,不知自己晕了多久,想起来李遂,连忙向王府下人打听,很快得到消息——李遂被押解上京了。
晓绿连夜上京。
她告诉自己,是妖,所以不需要休息的。
星夜兼程。
飞至京城,却突然没了李遂的消息。牢车进入禁宫后,车辙消失了,连气味也闻不着。
晓绿化成青蜂,去天牢探了,没有李遂。
本是无意,晓绿某一日做青蜂,正趴在花瓣上,忽见着福成公主同她的侍女走来。巧得很,听公主唤她侍女名字,竟也叫“晓绿”。
晓绿还成人形,抹了把脸,骨骼稍微改变,便似换了张脸——替了晓绿。
至于那原来的凡人侍女,则被晓绿唸了个法诀,沉睡藏起来了。
……
李珠珠正在晓绿梦里,梦到紧要关头,忽觉一股针刺似的疼痛,至双足起,接着这针迅速蔓延,全身包括脑袋都要被针包围了。
扎痛,这不是针,是荆棘。
怎么突然就在荆棘里了呢?!
李珠珠从来没有这么疼过,她感觉自己就要被荆棘吞没了。接着除了疼痛,又加上灼热,她低头看,发现荆棘烧了起来。李珠珠吓得问:“云螺大师,这是怎么回事?”
又想起来卿衣说过,如果在梦中出声,他就会听到。于是李珠珠大喊:“卿衣救我!”
久久无人回应,荆棘燃烧所产生的火焰却已至膝间,珠珠吓出眼泪来,一声声喊道:“父皇!父皇!父皇!”
……
梦外,珠珠梦里,二仙一妖早乱了套。
云螺本来一直在施法,助李珠珠入晓绿,却突然无故抽搐。卿洛上前刚扶住他,他便晕倒在她怀里。
卿衣一开始还以为云螺是开玩笑,还训斥他:“喂,你做甚么!别乱捉弄人,你要是真晕了,珠珠将永困梦中醒不过来。”
卿洛的手从云螺的广袖探进去,捏他胳膊上的脉。少顷,她表情严肃告诉卿衣:“他是真晕。”
“啊?”
“走火入魔。”
“怎么可能!”卿衣差点跳起来,云螺可是他们三个中法力最强大的,就算是寻常小仙也奈何他不得。
怎么可能走火入魔呢?
卿衣担忧李珠珠,遂嘱咐卿洛照顾云螺,查出原因。
卿洛知他意,劝阻道:“原因未明,你现在贸然进去……”
“珠珠性命要紧。”卿衣打断了她的话,“我去去就回。”卿衣闭眼,运气浑身法术,化作一缕仙魂,强行撕开阻碍,进入云螺助李珠珠织造的梦中。
梦中早已是火海一片,卿衣刚进去,就被烟尘呛得连咳数声。不得不用左袖掩住口鼻,右袖挥舞,驱散烟雾,寻找李珠珠。
好在很快找到,火焰眼看就要烧要腰间。卿衣飞扑过去,心疼愧疚一齐涌上心头,口中直道:“是我的错,不该让云螺施法,不该让云螺施法……”不然也不会连累李珠珠成这个样子。
卿衣口中说着,手上不停,念个口诀想降雨浇灭大火,却发现无用。他便再唸个松绑诀,结果发现也无用。卿衣一咬牙,上前用手撕扯荆棘,帮李珠珠脱困。荆棘本就扎手,更兼烈火,卿衣细长白皙的双手上伤痕越来越多,灼过的皮肤立刻变得红肿,紧接焦枯,血往下滴,滴到荆棘上,滴到地上……直到荆棘全部脱落,瞧见挂着泪珠的珠珠再无束缚,卿衣竟裂嘴笑开去。
珠珠未曾思考,直接扑入卿衣怀中。胸脯贴着胸脯,二者皆能感受到自己和对方强烈的心跳。但此时情况危急,并未太在意,卿衣牵着李珠珠的手,拉她逃出梦去。荆棘火唰地一下烧起来,要将整个梦淫灭。
“快走!”卿衣想了想,伸手一掀褪去外袍,往后一抛,覆盖住大火。前方无路,只有底下似绝壁的无底深渊。
“闭眼。”卿衣告诉李珠珠。李珠珠应声闭眼,与卿衣一起纵身一跃,逃出梦中。
回到珠珠自己的梦里。
双足落地,才觉真实。珠珠松了口气,侧首看卿衣,禁不住脱口道:“你脸上划着了。”
卿衣伸手去摸,这才发现自己脸上有两道划伤,被灼烧了,有些枯焦。卿衣没有回应李珠珠,只问扶着云螺的卿洛:“他究竟怎么回事?刚才梦里是涅槃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