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3

邵灵芸以为自己至少能撑到中午时分，然而，在踏入茂川刑讯室的那一瞬间，她就立刻崩溃了——因为，她看到了前几天被捕的那些同伴。

如藤原所言，洁茹和红纹已经疯了，她们两人赤裸着被反绑在老虎凳上，面目浮肿，连番酷刑之后，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看到她进来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只是痴痴呆呆地看着头顶。其他几个同伴更惨，被悬在刑架上或者匍匐在地，都已经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那是活着的人类。

她捂住了嘴，在浓厚的血腥和汗味里开始呕吐，眼泪不自禁地夺眶而出。

看到她进来，被吊着的潘旭睁开了被血糊住的眼睛，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眼神里有羞愧也有不安：在过去五天里，他们几个人无法承受酷刑，已经将知道的陆续交代了出来，也招供出了“蝶”的真正身份。

但是，按照组织严格的规定，他们平日只和邵灵芸横向联系，而只有代号为“蝶”的邵灵芸，才是唯一能接触到龙心一的人。

那个赫赫有名的日本特务头子，茂川秀和少佐，就这样站在一片血肉里静静地看着她。那个传说中的魔头个子瘦小，尖尖的下颔，眼神里有难以掩饰的兴奋——是的，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女子眼里的恐惧，就如一头狼看到了瑟瑟发抖的羔羊。

而恐惧，是最能让他兴奋的东西。

藤原那家伙真是没用，三天了什么都没问出来，该不是留着这个女人享用了个够才交过来的吧?茂川在心里冷笑。

“放到刑架上，”他只看了她一眼，便吩咐手下，“用细绳子捆住拇指，吊在头顶上，注意高度，让她绷直脚趾刚接触到地面为止。”

——这样的姿势，就是铁打的人被吊起来也熬不住两个小时。

邵灵芸被拖起来，在刑架上吊起，一时间，整个人的重量都悬在拇指上，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拼命踮起脚尖，脚趾时有时无地接触到地面，如一尾离开水的鱼在半空中不住地挣扎。然而，越挣扎细绳在拇指上勒得越紧，很快就磨破了皮肤。

她竭力忍住，但还是发出了压抑的痛苦呻吟。

茂川看着她拼命扭动挣扎的身影，露出了轻蔑而兴奋的表情——看来这个女人是个娇滴滴的小姐，刚刚开了个头就怕成了这样。

“茂川少佐，拜托了。”藤原并没有看她，只是微微一点头便转过了身。

“脱光这个女人的衣服。”茂川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发出命令。

背后，士兵淫猥的笑声混杂着织物撕裂声响起，邵灵芸惊叫起来，藤原内心一抖，竭力控制自己，不回头地朝着外面走去。

是的，他曾经给过她很多机会，但她并没有领情——她既然有勇气拒绝，自然也应该有勇气承受现在的一切。

“啊——”忽然间，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

“你们这群猪!”茂川喊了起来，“小心她咬舌自尽!”

藤原猛然一震，再也无法控制地霍然回头。

刑架上的女子拼命扭动着，宛如一条被钓上岸的鱼，在窒息中做着最后无望的挣扎。她的衣服已经被撕成了条状，两个士兵一左一右夹住了她，用力掰开她的嘴——他看到有血从她的嘴角流出来，殷红刺目。

“怎么回事?!”藤原一个箭步冲了回去，失声，“你们怎么搞的?”

“没事的。”然而茂川只看了邵灵芸一眼，就发出了一声冷笑，一把把她的头发报起来，捏开嘴让藤原来看。

“才咬破了一点皮就疼成这样了?你的舌头还好好的呢。”特务头子显然看多了这种情景，一脸轻蔑，“愚蠢的女人……告诉你，想一把咬断舌根是需要勇气和技术的，你还差得远！”

一边说着，他一边抽出一条皮勒子，准备把她的嘴封住。

藤原无法再看下去，转过了头快步离开。

就在他推开刑讯室的门往外走的那一瞬，刑架上满脸血泪的女人拼命挣扎，忽然大喊：“藤原……藤原君!救救我!”

他猛然一震，顿住了脚回头看着她。

“我说!我都说!”邵灵芸终于开了口，拼命地左右躲闪不让茂川得逞，全身颤抖，“救救我!——别、别把我扔在这里!”

他在门口迟疑了一刻，终于折身返回，扣住了茂川的手，低喝：“到此为止。”

“人犯已经移交给我了!”见到有人居然抢夺自己即将到手的功绩，茂川不由得面色狰狞，语气强硬起来，“请您离开!！”

藤原毫不退让，冷冷地道：“我是天皇派来的副使——特使遇刺，我奉命全权调查此事，你们不过是协助调查而已!茂川少佐，你想以下犯上吗?”

茂川气得全身发抖，却不敢反驳。

藤原再不说话，走过去解开了勒入她拇指血肉里的绳索，将她放了下来。得救的邵灵芸瞬间瘫软在他怀里，全身颤栗，说不出一句话。

第四章 、毒药

Act- 1

将屈服的女犯人提回了温暖的和式房间，藤原吩咐医官进来察看邵灵芸的伤势。后者还没从刚才的恐惧里平息下来，全身发抖地蜷缩着，医官一靠近就尖叫起来，藤原不得不亲自动手将她制伏，医官才能把她的伤口简单包扎好。

她痛得发抖，紧紧抓着他的手腕，指甲几乎刺破了皮肤。

“傻瓜，早说不就好了？”藤原的眼眸动了一动，皱眉，低声训斥，“非等把你移交给茂川了才肯开口——他一定以为我故意抢他的功绩，平白让我又多添个敌人。”

邵灵芸缩在他怀里，身体还是是一阵一阵地颤栗，无法平息。

“穿上这个。”藤原扔过一件衣服，却是一袭绣着千只鹤的白色和服，配着青色织绣的腰带，语气温和，“芸，我最喜欢你看穿和服——五年前你站在八重樱下和我告别的样子，温柔而决绝，如同樱花凋谢般凄美，我到现在都无法忘记。”

她没有动，看着那件和服，摇了摇头。

“还在抗拒什么？”见她拒绝，藤原冷笑起来，“你以前在京都又不是没穿过！”

“那时候不一样。”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微弱嘶哑。

藤原皱眉：“有什么不一样？”

“那时候还没有战争。”她抬头看着他，“我只不过是个到东洋留学的中国女学生，你也不过是个在内山书店打工的日本青年，一切都很好，也理所当然。”

他皱起眉头：“如今呢？”

“如今，你们的国家，侵占了我的祖国！”她一字一顿地说着，死死地盯着他，“三年了，你们侵略了我们多少土地？杀了多少中国人？光南京就有几十万！”

他不做声，眼神渐渐尖锐起来。

“你让我把你带回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藤原语气冷酷，“说完了吗？说完了我就送你回茂川那里！”

茂川。她猛然颤抖了一下，全身因为恐惧而再一次缩紧。

“够了，别再消磨我对你的耐心了，芸！”藤原压制不住愤怒的情绪，拍案而起，“不愿意穿和服，那就什么也别穿。反正到了茂川那里，你穿什么都是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