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修涵不知,上一世他若是晚些过来,就赶上了大尊皇帝颁旨诏告天下,回归宗祠祖氏。天下百姓大肆庆祝,为新帝出自贵家陈氏而高兴。
席姜饮下一杯酒后,忽然问道:“被他伤成这样,你恨吗?”
武修涵表情一凛,直言:“怎会不恨,否则我也不会过来,与你共襄未来。”
席铭插嘴道:“不论席家与他的恩怨,你又恨他什么呢?他都告诉我了,你都做了什么,你也不算太冤。”
席铭当初在陈知出征前听到此事时,并没有觉得什么,今日得见,才觉罪不至此过于残忍,但他还是忍不住替陈知说话。
席姜与武修涵同时看向席铭,谁都没有注意到他身前的酒壶都已空了,人已微醺。
武修涵道:“我送他回去。”
席姜:“不用,也差不多了,你先回去歇着吧,现在局势暂时稳定,一切不急。”
武修涵走后,席姜唤人来扶席铭,她还是不太放心。自打她把目光从前线战事转移到家中,她发现已很长时间没与家人沟通互动过了。
所以她跟在后面,打算先送席铭回去,兼去四哥的院子看看,她连他现在身边侍候的奴婢是谁都不太清楚。
另外,再去三哥那里坐坐,大哥那里就算了,他心情不好闭门不出,不让人打扰。至于父亲那里,看时辰吧,父亲近来精神不济,睡得都很早。
席姜安置好醉酒的席铭,嘱咐了近侍的奴婢,正准备离开,她被席铭抓住衣摆,听他满嘴酒气地道:“你心里究竟是希望西围军全灭他也死,还是西围军全灭但他逃出去留下一条命呢?”
席姜看着满脸通红的席铭,他是真醉了。但她还是认真回答了他:“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他的实力你也看到了,那样都弄不死,若我之前还存一分慈悲,现在就真的是每天都在想,这样的劲敌如果忽然在世上消失就好了。”
也不是不可能吧,武修涵不就是这么来的吗,他可以,陈知为什么不可以,梦想总要有的吧。
席姜这样想着扯开了衣角,叹气道:“四哥,你难受我知道,但醉一醉也就可以了,希望过了今晚,你能打起精神来。”
席姜走出席铭的院子,朝着三哥那里走去。
刚到门口,院中的管事就道:“郎君在后院,五姑娘在前堂稍等片刻,郎君忙完就会过来。”
席奥与席姜一样,院中只有管事,席姜至少身边还有一个福桃,而席奥在爱妻去世后,身边的大小丫环都被他散了出去。
这里面有一部分原因是丫环大多时候都是侍候夫人的,他不太用得上,再者还有一个不愿为人道的原因,就是在三院主母去世后,有些丫环心思活络了起来,席奥厌烦,就都遣了出去。
席姜问管事的:“这么晚了,三哥在忙什么?”
管事道:“今日是秦夫人的死忌,秦家兄弟也来了,正与郎君在后院行祭奠之仪。”
“哦,”席姜恍然,“秦家人还在与三哥往来?”
“秦家兄弟三人,皆为秦夫人同父同母的亲哥哥,自小与夫人感情很好,夫人还在时,三位兄长与郎君的关系就很好,常常走动。”
秦家兄弟?席姜想起来了,上一世,直到宋戎发难,秦家都与席家不离不弃,想来也与三哥无论拥有何等财富权势也未再娶妻,对秦氏一往情深有关,秦家人拿他一直当女婿妹夫对待。
席姜起身:“择日不如撞日,我也去给三嫂上柱香吧,方便吗?”
管事:“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姑娘随我来。”
管事带着席姜去到后院,竟然这么晚了,还有念祭的僧人在。席姜更直观地感受到三哥对三嫂的深情,这世上还是有真情与长情的。
管事与席奥耳语,席奥回头看到席姜。
他起身走过来:“你怎么来了?”
席姜:“四哥喝多了,我送他回来,顺道来看看三哥你,听管事说今日是三嫂的忌日,我也想给三嫂上柱香。”
席奥笑笑:“过来,见一见你三嫂家的兄弟,自从我与你三嫂举行婚仪以来,你们一直没有见过吧。”
席姜也记得,只在婚仪上见过三嫂的娘家人,但已没了印象,上一世她当上皇后,宫里规矩多,她连哥哥们都不常见,更别说一个亡故的嫂子的娘家人了。
是以,她对秦氏三兄弟还真没有什么印象了。
走过去一瞧,与她想象得不一样。三人皆比三哥年长,但也皆是青壮年,气质与三哥三嫂所差太多,一看就是武人出身。
再细看,三人所配令牌,原来都是三营中人。
席姜与他们见过礼,上前给三嫂上了香,待她走时,秦家兄弟都没有走,围着席奥与他交谈甚欢。
席姜回头多看了一眼,三哥与秦家兄弟之间的默契与亲密是能够一眼就看得出来的。
回去的路上她感慨,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没有很了解她的哥哥们,她好像一直在向他们索取情感,却从来没有探索过他们的精神世界,不去想他们需要什么。
席姜不知不觉走到了主屋,院内主灯已灭,如她预想的那样,这个时辰,爹爹已经睡下了。
细想,她有好久没与爹爹好好说会儿话了,上次明明有机会的,爹爹也主动问她有没有什么想问的,但她当时自己的情绪有问题,她逃了。
下次吧,下次她早些来,席姜看着昏暗的主院这样想着。
回到自己院中,看着已撤掉酒席的桌子,席姜忽然想到刚才武修涵所说。
这会儿她倒没有想着下次吧,下次见到武修涵再说,而是马上坐上马车,直接去到了武修涵的家里。
若不是夜深了,打马上路太过扰人,她都等不及坐马车。
席姜忍着马车不如自己骑马的速度,车刚停下,她就冲了下去,并让随从去敲门。
席姜没有注意到,夜色下,除了她这一行人,还有暗衣潜伏者在窥探着这一幕。
武修涵倒是没有就寝,只是已换了寝衣,听到席姜深夜而来,他披上一件外氅就出去了。
“什么事这么急?”他关切问道,莫不是前线有变。
席姜:“别紧张,没出事。只是想起刚才你所说,我想再具体问一问。”
武修涵:“问什么?什么问题这么重要?”
席姜:“你说姚王的一系列行为让大卫彻底没了,各路妖魔鬼怪开始蠢蠢欲动,这里面有没有张沫?”
武修涵被问得一楞,这名字听着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席姜没有催他,自顾自地坐下,等着他想起来。
就在席姜与武修涵深夜谈话的同时,武府门外的暗行者把武府门前的异动记录了下来,并疾速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