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83)
席姜了解自己的家人,她又不能把上一世这样的鬼话搬出来,要如何让家人相信她都是难题,再加上陈知除了隐瞒西围军与章洋的人都是他的以外,他的计划还未显现,父兄怎么可能就此下狠心杀了至亲之人。
四哥就更不用说了,席姜都能想到,那个莽子会直接去质问陈知的。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还是如我们之前所说的那样,要从长计议。”武修涵用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等”字。
席姜看着这个“等”字,既然现在不能创造时机,那就只能等。
但,席姜道:“我的人,从西围送回了第二封信,西围一下子要养这么多的兵,钱粮是首先要解决的问题。依他看,西围如此严苛地治城,是在为清洗做着打算,待他们认为洗干净了,就会再度开城。到时,你组上一支商队,陈知与章洋不知的商队,秘密前往西围。”
武修涵点头后,笑了一下问:“这个人是谁啊,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了吧,否则我的人到了那里也不知要联系谁。”
席姜:“你不用知道,到了自然会有人与他们联系。”
这时,武安惠快步走了出来,把一托盘的首饰把席姜手上一放,席姜本能地双手接过,听她道:“席姐姐先帮我看看,哪几个可以留下来。”
说完,她又一阵风地回去了里屋。
武修涵这边,亲自给席姜倒上一杯茶,然后一只手端起,递到席姜嘴前,一只手指着河上的行走的船只:“不至于吧,我们现在可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席姜的手被占着,桌子太小且放了茶具,她一时没地方把托盘放下,一抬眼,武修涵的茶杯已递到眼前,他还在揶揄她。
席姜笑笑,就着他的手喝下了这一口茶,武修涵的手明显抖了,但他自认还算镇定。是了,这不是十七八岁脸皮薄的小姑娘,这是当过皇后,死过又活过来的不寻常女子。
这辈子,他是不是都休想在席姜的脸上看到羞然之色了。
一段小插曲,临河而坐的二人都没有注意到,刚才过去的船只,篷里坐着的是陈知与章洋。
同样都在密谋,武修涵与席姜可以借婚礼之由出现在大众面前,而陈知与章洋就只能隐在船中,谨慎如陈知,连划船的都是他的人。
他们当然听不到席姜与武修涵在说什么,但二人嘴角上挂着笑,在两两对视,以及最不能让陈知接受的,席姜就着别的男人的手喝下了一口茶。
五十四
章洋感觉到主上的异样, 忽然住了嘴。
他打眼去瞧,主上的目光一直盯着船篷外,他小心地问:“主上, 是发现了什么吗?”
陈知没有回答他, 只是慢慢地将头转回篷内,他脸色看上去很不好,阴沉暗郁,杀气隐现。
这一看就是岸上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他的手摸上了他的刀:“主上,要我去解决吗?”
陈知看向章洋, 有那么一瞬, 他倒是真想要了武修涵的命。
眼中的杀气忽起忽灭, 最终陈知问章洋:“都城武家你了解多少?”
章洋马上反应过来:“是武修涵这个人有问题吗?主上发现了什么?”
陈知眼神一厉:“弃了吧。”
章洋一怔, 找到这样一个能在都城与各城之间游走的商队并不容易, 况且武修涵已成功取得席家的信任,明明是一步埋得很好的棋子, 怎么说弃就弃了。”
章洋得问清楚了:“主上的意思是,”
陈知:“让他回都城, 这里不再需要他,至于商队,让他交出来,若他不肯,可见其心必异。”
章洋明白了, 武修涵一定是做了什么引起了主上的怀疑,主上向来谨慎擅察, 直觉灵敏,章洋不再多问, 立时领命。
陈知又让章洋附耳过来:“你再去帮我办件事……”
章洋从一脸清明到满面疑惑,可他不是马鑫,马鑫是陈家家奴,本名陈福,他对这位主上掏心掏肺,有时难免走死道入死扣。
章洋不是家奴的身份,他是下属是将领,是以他比马鑫圆滑一些,会揣摩陈知的心思。
他不知此事为何会牵扯到席姜,但主上对他与马鑫已明确表示过了,他认定了这个女子,他要为此放过席家,饶席兆骏一命,他意已决无需再说。
马鑫怎么想他不知道,但于章洋来说,陈知是主上,主上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他再次领命:“是,属下明白。”
陈知下了船后,回去换了身衣服,就直奔正堂主屋,那是席兆骏住的地方。
席兆骏见陈知无论脸色还是行做都是一副非常正式的样子,他也面色一整:“二郎有事?”
陈知一撩衣摆,跪了下来:“我有一事要向父亲坦白相告。”
陈知在正堂主屋呆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里面传来板子的声音,那是席家行家法所用的板子。
陈知是扶着墙出来的。马鑫等在外面,已提前做好准备,一顶轿子候在道上。陈知摆手,并不去坐,只是停下来整了整蹭到墙面的袖口,然后像无事一样朝自己的院子走去,除了步子迈得极慢,倒是看不出什么。
席家住着的这个孟桐选的宅子并不大,一点儿事马上就在府上传开了,席姜得知此事还是席铭跑来告诉她的。
“二哥为了你挨了家法,说是主屋外墙上都是二哥的血手印呢。你不去看看吗,这事该是你与二哥一块去的,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去与父亲说。”
席姜看向席铭,她要如何让四哥对陈知去魅?
这个家中,若说让家人在她与二哥之间做选择,其他人席姜都有把握会选她,唯四哥,她不能确定。
她能确定的是,只要陈知不做出损害席家的事,席铭就一定还会拿陈知当好哥哥。
烦心事还真是不少,但眼前最扰动席姜心绪的是,陈知为什么忽然去单独见了父亲?
诚然,如三哥在四造时所说,她与陈知的事早晚要禀告父亲,但她没想到陈知竟是这样的急,且没有与她商量一下。
无论从哪论起,席姜当然是要去探望陈知的,她去他的院子,正巧看到陈知走到院门口。
席姜停下脚步,见他那走路的样子就知是在忍痛,想来后背该是看不得了。
父亲虽慈爱,但对哥哥们的管教并不松懈,除了她,哪一个都挨过家法,哪一个后背手臂上都有疤痕。
“二哥,”她轻轻叫了他一声。
陈知抬眼向远望,见席姜站在廊下,他看了她一眼后,转头步入院门,并对身后的马鑫道:“关门。”
待大门轰地一声关上,席姜才反应过来,她竟是被他那一眼定在原地好久。
席姜从没有见过陈知那样的眼神,就算是小时候他管教她时都没有。
失望,怨忿、阴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