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完没完了!”子韦看白英华和众长老脸色都越来越难看,扬声喝住两个吵得越来越离谱的丫鬟,转头对沈谦道,“把她俩拉出去!别在族长们面前给家里丢人。”
沈谦看了白英华一眼,得到白英华的示意,便把金陵和蔷薇带了下去。
白英华整了整思绪,才对七叔道:“丫鬟们不懂事,让七叔见笑了。”
七叔瞪她一眼,道:“这你一句他一句吵吵嚷嚷的,到底哪句是真的啊?”
白英华道:“长老们就是不信丫头们的话,也该相信燕先生的话吧。五爷,您风湿的老毛病还是多年前来南京求医时燕先生给您看好的呢,他的医德医术您应该清楚的。”
五爷点了点头,七叔哼了一声,道:“就算他两人之间没有那种丑事,方灵玉赤身裸体跟别的男人睡在一个被窝里总是事实吧。你要怎么处置沈子潇我可以不管,但是方灵玉已经不是个干净女人了,无论如何不能留她在沈家。”
想起刚才念和对她说的灵玉的情形,白英华蹙眉道:“灵玉小产大出血,现在还躺在床上,方家刚来跟她断绝了关系,这个时候把她赶出门去……”
七叔又将龙头拐杖沉沉地顿在地上,沉声冷道:“连个小小的方家都比你明事理!现在整个沈家的名声和族里人的生意都被这个女人闹得乌烟瘴气,我作为沈氏族长不能坐视不管。你想清楚,是你把这个伤风败俗的女人赶出去,还是让我把你们一家人都从祖坟里赶出去。”
白英华一震。
入不入沈家祖坟对她自己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但七叔的这句话里的“一家人”里显然是包括着她的孩子和已故多年的丈夫。
她不在乎自己做个无主孤魂,但被宗族驱逐这样的事无论如何她也不愿发生在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身上。
半晌,白英华沉着脸色,轻轻却沉重地道:“念和,去收拾大少……方灵玉的东西,子韦,替你大哥写休书。”
☆、而今才道当时错
第七十六节·而今才道当时错
子韦想要说些什么,却迎上白英华的目光,目光里虽还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却多了许多他从未见过的哀伤悲凉,要说的那些话也就咽了下去,只低下头道了句“是”。
念和见子韦也顺从了,便知事情已然无法挽回,才拜了一拜退下去了。
族长们就坐在大厅里等着,白英华也面无表情地陪他们坐着。
子韦皱着眉,在一片死寂里为难地写着他这辈子写下的第一封休书。
这辈子第一次写休书,休的竟是自己的大嫂。
他和Anna曾经那样荒唐,Anna如今仍还能在这个世上随心所欲,而他还取代子潇成了沈家的太子爷。
但这个女人呢?
刚一听说子潇与灵玉的事,他就猜到是Anna的手笔。
除了这个女人,谁还能让子潇中招呢?
但他不能也不敢说出来,何况现在看这些长老的态度,他就算是说出真相,灵玉恐怕还是一样的下场。
既然结局都是一样,何必再做牺牲呢。
写完,子韦在休书的最后沉重地落下子轩的名章。
看到被念和扶着慢慢走进厅里的灵玉,白英华心中一紧。
灵玉穿着在方家第一次见白英华时的衣服,素雅整洁。物事,人非,灵玉已没有了在方家时的红润水灵,面色灰白得不见一丝血色,两日间就消瘦得形销骨立,泪痕已干,眼睛还红肿着,目光空空洞洞像是没有焦点,让人看着觉得有种揪心的难过。
念和帮她拿着收拾好的包袱,里面只有些她从娘家带来的东西,不过是几套衣服,几本书,几件首饰,其他的东西灵玉什么都不让装。
念和小心地扶灵玉跪下来,白英华看着憔悴的灵玉,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对她说出这样残忍的判决,半晌只叹了一声,抬手示意子韦把那封休书拿给灵玉。
子韦走上前去,把休书轻轻放到灵玉手中,没敢去看灵玉那哀伤到让人窒息的面容,快步回到了白英华身边。
灵玉静静看了看那封墨迹未干的休书,目光停到最后子轩的名章上,苍白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个无限牵挂却再无瓜葛的名字,露出一丝凄然的笑。仔细地收起休书,灵玉向白英华磕了三个头,由念和扶着缓缓站了起来。
白英华已受不了这满屋锥心刺骨的寒意,把目光从灵玉身上拿开,对念和道:“念和,送她出去吧。”
满屋人仿佛都在等这个被判决的女人说些什么,哪怕只是辩解或是哀求,可灵玉始终是静静的,不发一言。
念和还没来得及说是,七叔冷道:“这个贱人是被赶出沈家的,又不是客人,让她自己滚出去。”
念和为难地看向白英华,白英华已脸色铁青,双手都有些微微发抖了。
几次想开口,白英华都把话咽了回去,良久,还是点了点头。
念和自知这个时候绝没有自己说话的份,随便开口只会害了灵玉,所以虽万般担心,还是把包袱背在灵玉肩上,松开了挽扶灵玉的手。
灵玉慢慢地迈出正堂的门槛,走下正堂门口的高阶时脚下一软,跌了下去。
念和忙要去扶她,却听到七叔的一声冷哼,几位长老发出阵阵冷笑,白英华带着微微颤抖的声音沉到:“让她自己走。”
灵玉挣扎很久才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来,在众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缓慢蹒跚地往沈家大门走去。
待灵玉单薄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白英华从椅子里站起身来,冷然扫了一眼几位族长,淡淡地道:“我沈府近来阴气太重,不大太平,怕惊扰了几位长老,就不留几位用膳了,几位长老请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