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在子潇交给他的那个大信封里取出的小信封。
写着“独行”二字的小信封。
小心割开信封,取出信纸。
还没来得及展开,便听得叩门声响起。
迅速把信塞回信封,塞回怀中。
“谁?”
“赵先生。”
门外传来念和的声音。
温婉如歌。
赵行一愣,扫了一眼凌乱的房间,方才交代任务时的冷静镇定全无,一边手忙脚乱地胡乱收拾,一边扬声对门外道:“就……就来了!”
觉得屋里勉强看得过去了,赵行才整了下自己的衣衫,做出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打开门来。
“赵先生,打扰了。”
念和颔首浅拜。
“里面坐吧。”赵行把念和让进屋来,“可是二爷有吩咐?”
紧张归紧张,赵行脑子还是极清楚的。
他在府里待了一整天,念和却偏偏选这么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来访,绝不会是因私的。
念和轻轻点头,从袖中取出又一个小信封,递予赵行。
信封上是子潇的笔迹。
仍是“独行”二字。
字迹是旧的,少说也是两三天前的。
信封却是新封的,最多也不会超过两个时辰。
赵行不由得心生疑惑。
子潇并没提起他还在念和处留有什么任务。
而他相信念和也是绝不会假传消息的。
“赵先生早点歇息吧,”没等赵行想出点门道,念和又是浅浅一拜,“念和告退。”
不等赵行相问,甚至相送,念和已退出门去,快步消失在夜色里。
刚刚散乱开来的心绪此时全收归到这一个信封上来。
对这个信封疑惑满满,赵行却没立即打开它。
重新取出刚才念和敲门时被他塞回怀里的信封,取出信纸展阅。
上面只写了四个字。
不像是任务,倒像是个恩典。
迎娶佳人。
一喜。
一忧。
喜,是因为子潇这四个字算是正式同意放人了。
忧,是因为他至今也不知道念和的想法。
他曾旁敲侧击地对念和表露过心意,但念和始终都没有任何回应。
念和对他好,但又好像对谁都不坏。
这还当真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
苦笑,摇头,把信折好收起。
还有另一封。
拿着信封,赵行提起十二分小心打开它。
看到信纸上的内容,先是一怔。
细观字迹,恍然。
信纸上不是子潇的字迹。
很陌生,但他猜得出这字的主人。
字如其人。
温婉如歌。
只写了一个字。
好。
赵行展开一个暖暖的笑容。
这是子潇的任务,却是子潇给念和的任务。
听凭本心,做个决定。
海上的夜从来不像是想象的那样有着无限浪漫情怀。
黑。
海天一色,黑不见底,深远无边。
尤其在这样不阴不晴的天气,无星无月,轻风微澜,像足了心思难测的帝王。
不怒自威。
这样的景致与情致不会招人喜欢,甲板上的人也就极少了。
少归少,但总是有的。
至少,是有这么两个人。
两个总与黑暗深远为伍的人。
“我已收到新令。”江天媛倚着护栏抱手而立,侧头看着站在身边望向黑暗深处的林莫然,“你呢?”
林莫然淡淡含笑,温和静定地点了点头,“就在下一个码头。同路吗?”
江天媛苦笑摇头,“就凭咱俩这次在南京闹出来的动静,恐怕这辈子老板们都不会再给咱们俩同路的机会了吧。”
林莫然也会意地苦笑,“这倒是实话……”
江天媛迎着并不温和的海风伸展了下筋骨,笑对林莫然道:“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了,一块儿喝一杯去?”
林莫然那一个“好”字还没说出音来,神色却随着远处走来的三个人影警惕起来。
光线极暗,虽不是太远,却也只能看到三个隐约的黑影低语着向他们的方向走来。
林莫然看到的,江天媛也看在眼里。
只是江天媛的神情里除了警惕更多了几分惊愕。
“天媛姐……”林莫然沉声提醒道,“不宜久留。”
“等等……”
桅杆上为甲板照明的灯柱正好转到三人脚下。
随着灯柱缓缓转动,依次照向三个人。
渐渐看清前两个人的容貌,江天媛与林莫然会心一笑。
革命故人。
还没等迎上去,光线中映出第三个人的样子。
两人怔在原地。
怔愣中,三人已走近,近到足够看清他们。
江天媛这才敢相信,那确实是如假包换的子潇。
子潇。
和两个革命党在一起。
一时间,林莫然与江天媛都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进也不是,退也不及,只带着满心疑惑和惊愕怔在远处。
“怎么,这才几天,就不认人了?”
几步之遥,子潇就用他惯有的方式打招呼了。
显然,是向江天媛。
“莫然。”走近了,两个革命党与林莫然握了手,其中一个便道,“老板另有吩咐。”
林莫然会意地点了点头,向子潇点头致意一下,便随两人离开了甲板。
看着三人消失在黑暗中,子潇转过头看向江天媛。
惊愕已然散去,疑惑也在脑子中转了几圈,消解了大半。
如今剩下的也只有一个疑问了。
“这些日子可好?”
轮到子潇一怔。
想到什么,也没想到这样的情境下重逢时她的第一句话竟还是这样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