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潇也反应过来自己的错误,心服口服地道:“您说的是,子潇糊涂。”
“可是……”一直站在林莫然身边的娉婷仿佛也被白英华点醒,从子轩的病症带给她的惊愕中回过神来,看向白英华道,“妈,您也怀疑燕先生吗?”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全聚集在燕恪勤的身上。
燕恪勤脸上掠过一丝惊愕,瞬间便恢复原有的平静,不等人询问,便道:“晌午时大少爷咳得厉害,老朽就过来看看,开了张方子。当时少奶奶和冷香姑娘都在。”
似乎还没从惊吓与担忧中缓过劲来,灵玉一直微蹙眉远远看着病榻上的子轩,轻咬着嘴唇缄口不语,听到燕恪勤这样说,便点了点头。冷香也道:“燕先生所言句句属实。之后我就跟燕先生去拿药了,药方还在我身上。”说着便在袖中拿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方子,展开呈给白英华。
白英华看了一眼,递给了子潇。子潇接过,看也没看,转手就给了林莫然
林莫然看着那张方子,眉心微蹙。
子潇看到林莫然这般表情,问道:“方子有什么问题吗?”
摇头,林莫然把方子呈还给子潇。
子潇没有心情追问,收了方子,又把目光移向了沈谦和白雨泽。
这两个都是沈府里数得着的谨慎本分的人,任他们中的谁都没有胆量也没理由去伤害子轩。
沈谦见子潇带着刀光一般的目光看向了自己,忙而不慌地道:“我是循例来恒静园看看,听说大少爷身体不适,就上来探问了。”
不等子潇把目光看过去,白雨泽慌忙道:“我……我是来找大哥说钱庄几笔账的事,见大哥身体不适,就准备明天再说了……”
颔首说完看向子潇,白雨泽发现子潇根本就没在看自己。
所有的人都没在看自己。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莫然的身上。
白雨泽看过去,只见林莫然正小心地在桌边绕了一圈,之后俯身仔细地看了看地板,又仔细地查看了一下桌上的杯碟,最后一边查看着地板,一边缓缓走到子轩床边。待他转身走回来,径直走到了冷香面前。
冷香没想到林莫然会冲她过来,诧异地看向他,却迎上了一片意料之外的宁静的目光,有些慌乱的心在他的目光里渐渐沉静了下来。
林莫然就用目光注视着冷香,声音平和中带着严肃地道:“如果我没看错,今天下午大少爷的药是由一个外人端进来的,是吗?”
冷香点头。
“那人端药碗时没有用托盘,是吗?”
冷香点头。
子潇一皱眉,道:“什么意思?”
林莫然转向子潇,道:“一个人替丫鬟把药端给了大少爷,但是药没有端好,洒了一些在桌子附近。”
“谁?”
短暂的沉默,白雨泽惶恐的声音传来:“是……是我……不,不是我下的毒,我只是在楼下看到冷香要上来送药,就把药端上来给大哥……”
这个人有胆子下毒?
子潇难以想象。
林莫然向白雨泽走了两步,道:“白先生,您为什么不拿托盘,只端药碗?”
白雨泽一怔,看了白英华一眼。
白英华也带着疑惑看着这个侄子。
说他不会端药碗白英华倒是信,若说他下毒,白英华满是疑惑。
且不说他懂不懂下毒,他有胆子下毒吗?
不管怎么想,这个怀疑都是荒唐的。
可是这样的怀疑被林莫然说出来,白英华倒是想要听下去了。
娉婷也皱起了眉。
他动手打寂清还有道理可解释,对子轩下毒,实在让人想不出任何道理。
而且,他这些日子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眼前再没有比他心性更温和的男人,温和到甚至有些软弱。
这样的人会对一个常年抱病的病人下毒吗?
白雨泽见白英华没有出言维护他的意思,只得开口回答林莫然的话,“我只是……只是觉得端着托盘不太方便。”
“是,”林莫然沉声道,“端着托盘的话,把毒涂到碗边上就没那么方便了吧?”
一句话落,满屋死寂。
白雨泽脸色顿时煞白,一阵,才道:“这……我不明白先生说的什么。”
林莫然看着这个涸辙之鲋一般的犯人在做最后挣扎,本能地露出一抹悲悯的神色。
对着那些将被亲手杀死的人,几乎所有的杀手都会挑起一丝轻蔑的冷笑。
他却从来都是这样悲悯的神色。
他不愿杀人。
就像他此时并不愿揭露这个似有苦衷的人做的错事。
但他还是要做。
“把毒涂在手上,再用手去拿碗,毒就会粘在碗边上,在喝药的时候很容易就会把毒一起喝下去。或许是药碗很烫并不好端,也或许是为了让涂在手指上的毒直接溶一些进药里,你端在手里的药碗在放到桌子上之前洒了一些出来,桌边下的地板上还有几滴残留的痕迹。”看着白雨泽,林莫然道,“如果现在看看你的手,或许还会有被烫过的痕迹。而且,盛毒用的器皿恐怕还在你的身上或者你的房里吧。”
沉寂如冰,生生冻结了屋里每一个人的心。
仿佛只消得一声轻叹,就会寸寸碎裂。
没人动手去查证那手指上的伤痕,或那可能未及销毁容器。
子潇也没有。
或者在场的人们无法确定眼前这个书生模样的年轻大夫的话有几成可信度,但是他们此时依然能在白雨泽死灰般的脸色上清楚地分辨出真相。
所有人都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