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其野笑出来。
两人出了派出所,在附近找了家店,还是吃米粉。
言谨边吃边说:“这事庄律师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说,我早告诉你了吧。”
周其野也点了份米粉,却几乎没动筷子,只是无奈笑看着她,说:“你好像还真没当回事似的。”
言谨嘴硬,说:“庄律师确实很懂,但要是当时真让阮律师来这里交涉,怕是刚到胡志明市,就被人盯上了吧。”
或许也正是因为她单独行动,才把这件事做成了。毕竟一个穿着 T 恤短裤塑料凉鞋的 nobody,才不至于让东来的人立刻反应过来。
但周其野仍旧看着她,又问:“昨晚害怕吗?”
言谨也停下筷子不吃了,只是点点头。
周围喧闹依旧,说话声,叫卖声,摩托车鸣笛和引擎的隆隆声,在他们之间,却好像有个小小的寂静的时空。
但也只是一瞬。
周其野转开话题,说:“庄律师其实很看好你的,还在知产组其他律师那里嘚瑟过,说他带的实习律师最靠谱。”
“啊,真的吗?”言谨惊喜。
周其野却又道:“你别去问他啊,问了他肯定不承认。”
言谨脱口反问:“那我怎么知道真的假的?”
周其野说:“你不相信我?”
这话就有点不好回答了,言谨只是笑,也转开话题,说:“我出来做项目好像总是会碰到奇怪的事。”
“比如?”
言谨回答:“京藏高速上堵车,胡志明市里坐牢。”
周其野笑,也像是在回忆,而后看着她面前见底的碗,问:“再来一份?”
言谨摇头:“不加了。”
今天的运气没有昨天好,这家米粉只是国内连锁店的水平。
那天下午,两人坐原定的航班返回上海。
作为候问室里睡了一晚上的补偿,周其野替她升了商务舱的位子。
言谨能够感受到老板的好意,但还是觉得挺没必要的。
她宁可坐在后面经济舱,虽然地方小,想睡觉就能睡觉。不像现在,起飞时装模作样看航空公司的杂志,平飞之后又开了笔电。直到周其野那边关上了隔断,她才松了口气,也关了隔断睡过去。
也许呼吸不畅,也许只是因为太累了,很快发出鼾声,还不小。
前排有乘客转头过来,寻找噪音的来源。
周其野道歉,过去替她调整了一下靠背,展开线毯盖上。机舱里空调开得挺冷,隔着织物仍旧可以感觉到她的体温。
他回到自己座位上,赶走那个念头,却也知道,它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第29章 【29】
从北京回到上海,吴晓菁还是住在言谨东昌路的房子里。
一连几周,她没有工作。言谨不问为什么,也不催她。她感激,但只是看着言谨来来去去,上班,下班,加班,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封在一个茧里,什么都做不了。
用的还是前段时间存的钱。当时是为了考试准备的,统考,校考,还有后面的文化课,她计划好了,肯定有几个月不能接戏,也没时间去代舞蹈课。结果,还真让她猜对了,她什么都干不了,却是因为完全不同的原因。
等到言谨出差去了越南,她不出门,整天整天窝在沙发里,一部接着一部地看电影,单曲循环地听歌。小区早上热闹一阵,傍晚热闹一阵,其余时间安静得好像要被世界忘记。
直到有一天,不知道几点钟,听见敲门声。
她去开门,外面站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
“您是?”她问。
女人很和气,说:“我是小谨妈妈,正好到上海办事,过来看一看。你是她同事吧?我听她说起过你。”
吴晓菁说:“阿姨好,我叫吴晓菁,言谨去香港出差了。”
纪敏笑,说:“就是趁着她不在才来的,否则她又嫌我烦。”
吴晓菁也跟着笑起来,让纪敏进屋。
纪敏走进去,一边环顾房间,一边问:“你跟小谨一个部门的?”
吴晓菁去拉开窗帘,又收拾沙发上自己的被褥,说:“对啊,做传媒影视方面的。”
毫无准备,却也毫无破绽。
“你今天不上班?”纪敏又问。
“我休假,”吴晓菁回答,而后转开话题,说,“多亏小谨借地方给我住。”
纪敏又笑,说:“没关系的,她一个人在上海,有个好朋友互相照顾,我们也放心。”
那天,纪敏是戴着一副橡胶手套来的,收拾了房间,又擦了厨房的灶台,等到单位同事在附近逛完街,打电话上来,才说要跟车回去了。
吴晓菁和她一起出门,说:“阿姨,我正好也要出去。”
纪敏还是很和气地对她笑,说:“你去哪儿?捎你一段路。”
吴晓菁也笑,说:“不用了,坐地铁很方便的,谢谢阿姨,我走了。”
也就是那一天,她回天山路去。
不知道应不应该用“回”这个字,虽然她曾经在那里住了很久,但也有很多人反复告诉她,那里不是她的家。
那只是城市西面一个五十年代棉纺厂自建的职工小区。每家每户一座两层小楼,初建时大概也曾齐整过。历经半个多世纪的搓磨,到处都是搭建,扭曲了,缩小了,弄堂窄得容不得两个人并排而行,门窗油漆斑驳,处处积攒灰尘和油垢。
她外婆家就在其中,小房子里同样挤满了人。
从前二楼住着大舅舅和小舅舅两家,一楼是灶间和外公外婆的房间,当中用布帘隔出一小块地方给她和吴绮住。其实就是走廊的一角,一家人进进出出,甚至上厕所,都要经过她们睡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