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找,便是十多年。”
“正祐爷在位五年而崩,广雍爷则更短,即位一年就突发暴病而亡故……我父祖本想着,这对于侥幸逃出生天的末代皇孙而言,或许是个喘息之机。”
“但是,一直到了最后,我的父亲寻找了二十年,也没能找到那位皇孙。”
小折梅轻叹了一声。赵如漾则是将目光转向了一边。
盛应弦就站在他们对面,将他们脸上的神情变化看得分明。
小折梅道:“于是,我父亲带着一身落下的暗伤和暗疾,回到了盛家村。之后,他娶妻生女,本想这一生可能就这么过去了……”
盛应弦:“……”
他已经本能地觉察到她之后会述说的内容并不好。可是,他咬了咬牙,命令自己沉默地听下去。
小折梅似乎从回忆中暂时地摆脱出来,望了他一眼。
她的黑眸深不见底,黑黢黢地仿若幽静的深潭,像是要把人吸入其中,卷拥着一道灭顶。
小折梅静静说道:
“但在我幼时,父亲的身体便已经无可遏止地坏了下去……”
“父亲本以为是从前多年在外留下的旧伤所致,对于时常前来照拂的盛伯父也多有感激……”
“有一回,我父亲卧床已久,谁都道他这一回恐怕难以好转……盛伯父来探望他,但却问了他一个令他无比震惊的问题。”
小折梅略一停顿,直视着盛应弦,声音清朗地复述了一遍十几年前,他的父亲问出的那个问题。
“‘末帝秘藏’究竟在哪里?!”
盛应弦:!!!
赵如漾的脸上漾起了一丝冷笑。
第196章 【第三个世界西洲曲】94
盛应弦的大脑里嗡的一声。
那种由意识而至躯体而生的感觉太强烈, 以至于他甚至恍惚了一瞬,才意识到他其实面前还站着他应当舍命相搏的对手——即使小折梅不是,那个“赵如漾”也一定是。
可是他竟然就当着他们两人的面,就这样松懈了一瞬。
高手过招, 有时候眨眼间就能决定胜负。
他甚至不可遏制地在想, 幸好赵如漾是打不过他的, 幸好小折梅应当还没有想对他不利……
他并没有真正和小折梅交过手,不知道她的武功如何。但能够坐到“天南教”右护法这个位置上,小折梅的武功就一定也不低。
他的头脑都开始有丝混乱了。或许是因为父亲做过的事太出乎他的意料了,或许是因为他完全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跟小折梅兵戎相见——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得不深吸了一口气, 才沉声开口道:“然后呢?”
他其实多多少少也能猜得到之后的一些发展,但是他并不预设立场,因为那样或许会妨碍他公正地看待事情——他希望从小折梅的口中得到真相,而不是自己在这里胡乱猜疑。
赵如漾脸上的那一丝冷笑显得更大了一点。
小折梅却好像情绪上并没有过多的变化, 只是微微翘了一下唇角,露出一个有点古怪的笑容。
“家父自知不起, 于是对盛伯父说……藏宝图在一个妥善之处保管, 若盛家想要,就拿一个儿子来换, 他会把藏宝图所藏之处作为女儿的嫁妆, 两家结成生死同盟,共享这一注大富贵。”
盛应弦:?!
他惊愕得甚至微微张开了口。
赵如漾仿佛有些按捺不住似的, 在小折梅的身后突然出言道:
“这就是为什么你会与琼临定亲,明白了吗?”
他唇角的那一痕笑意宛然, 讽刺之意再也压抑不住,睨视着对面愕然的盛应弦, 道:
“你难道从没有怀疑过,纪家与盛家虽比邻而居,然家世何等悬殊,为何令尊仍执意要将她聘为你的妻子?即使是临终托孤,总可以让令堂将琼临收做义女,好好教养,来日许配一个好人家……为何一定是你不可?”
……为何一定是你不可?!
盛应弦觉得自己的耳朵里都仿佛在嗡嗡作响,这一句话犹如一个魔咒那般,一直在他的耳畔回荡。
他在这种极度的震愕、茫然、痛苦与不可置信之中,五内俱焚,抬起眼来望着站在他对面的那两个人。
啊,小折梅是站在那个赵如漾身前的。她在维护着那位末代皇孙,而不是他。
或许刚刚赵如漾的那句话,就是他自己一直以来最想对盛六郎说的吧。
为何一定是你不可?我与她才是互相扶持着一路走到今天之人,为何不能是我?……
盛应弦不由得慢慢地抿紧了嘴唇。
“那后来呢?”他沉声问道,直接打断了赵如漾的诘问。
他并不在乎赵如漾会如何嘲讽他,他只想知道,那个因为父亲沉疴难起而眼泪巴巴地望着他的小姑娘,是如何会变成今日拨动中京风云的“拜月使”傅垂玉的!
小折梅哂笑了一声。
“后来?”她轻飘飘地说道,“后来,令尊才发现,开启宝藏的钥匙——私印‘问道于天’还在宫中,所以他觉得必须拿回来,就做了两手准备,一是督促长子次子考科举、幼子学艺入公门,二是私下联络势力庞大的‘天南教’,借助他们的势力想要盗走私章……”
盛应弦:!!!
他的父亲,竟然还私下联络过“天南教”?!
“……那么,陆饮冰是……?”他勉强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
他想要问的问题太多了,多到他一时间竟然失语。即使问出了陆饮冰这个名字,他也不知道自己该问些什么。
是问陆饮冰是否也是“天南教”中人?还是问陆饮冰出手盗印,这背后是否也有他父亲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