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妈妈不敢抬头看夏堇。她匍匐在地上解释:“三奶奶,不管您听到了什么,夫人那时的的确确只是一时疏忽。事后夫人抱着您,整整哭了一天一夜。老爷也是在那天之后才说,不管三奶奶是男是女。都是她的骨肉……”
夏堇坐在椅子上,抬头朝窗外望去。“我自然知道父亲、母亲十分疼爱我,当年的事只是一场意外。我找你过来,是想问你黄氏的情况。父亲把她送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放她回家嫁人,却要把她送走?”
“她是一个不知廉耻的不贞妇人。”钱妈妈咬牙切齿。
“这话什么意思?”
钱妈妈擦了擦眼泪,恨恨道:“她进门那天晚上,老爷在三奶奶的床边守了一整晚,压根没有去她的屋子,但是她却说。老爷已经和她圆房,若是老爷始乱终弃,她就一头撞死在夫人面前。”
“有没有圆房。很容易证实的。”
钱妈妈的脸上更多了几分愤懑之色。她怒道:“她定然是早就**于他人,所以一早准备了元帕。”
夏堇缓缓摇头,不悦地说:“院子里前前后后那么多人,父亲去过哪里,总有人看到的。再说。就算她是良妾,也终究是妾。事到如今,你还不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
钱妈妈见夏堇铁了心追根究底,知道再也瞒不住,这才把自己所知全部说了出来。
按她所言,冯氏知道自己可能再也怀不上孩子。便同意让丈夫纳妾。结果在黄氏进门那天,她看到了丈夫的书房有一条不属于她的手绢,上面绣了一首情诗。她惊觉黄氏根本不是普通的村姑。便不想让她进门。可那个时候,轿子已经入了夏家大门,纳妾文书也早已办妥。她在神思恍惚之下差点闷死夏堇。
夏知翰初为人父,得知女儿有事,撇下黄氏就去照顾女儿了。当天夜里。冯氏因为身体虚弱,哭得晕了过去。钱妈妈等人扶着她回房了。第二天,夏堇转危为安,冯氏和夏知翰关起门说话。钱妈妈等人以为雨过天晴了,黄氏提出向冯氏敬茶。
冯氏不愿接受黄氏,夏知翰欲送黄氏返家,答应给她补偿。黄氏宁死不从,说她已经是夏知翰的人。夏知翰否认。冯氏恼羞成怒,认为丈夫趁着自己回房,不顾女儿的安危,去和黄氏圆了房。三人各执一词,而黄氏确实不是处子之身。夏知翰恼羞成怒,黄氏几番寻死。
那一年,因夏知翰刚刚过了秋试,正要参加春闱。若是高中,这些事很可能影响他的前途。夏佥知这笔糊涂账根本算不清楚,他告诉黄氏,若她一定要妾室的名分,就送她去南方守着夏家的产业,直至终老。黄氏听后反倒不再吵闹,只是要求见夏知翰最后一面。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那天之后,黄氏被送走了,夏知翰亲自告之她的父母,她急病而亡。之后,他每年都会给两老一笔银子,让他们安心养老。三年后,黄氏病故,夏佥索性把南方的产业卖了。
因为夏佥觉得事关夏知翰的前途,所以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就算是夏知瑜等人也只是知道他纳了妾室,因妾室命中克夏堇,冯氏不愿承认她,最后妾室病死了。
听到这,夏堇询问钱妈妈:“父亲和那个黄氏,到底怎么回事?”
钱妈妈摇头说自己并不知道细节,但是听冯氏的意思,夏知翰确实收过黄氏的帕子,也曾对她有过好感,但他与黄氏并没夫妻之实。他也是因为黄氏的无中生有,才认清了她的真面目。
面对这样的结果,夏堇十分失望。她又追问一句:“黄氏的尸首可有运回来?”
钱妈妈摇头道:“山长水远,再加上天气炎热,在老爷收到书信的时候,尸首早就已经下葬了。”
“这么说来,根本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夏堇沉吟,转而又问:“既然父亲没有和她圆房,那她的元帕哪里来的?总有一个男人……”
“定然是她不守妇道,老早就失了贞洁,想赖在老爷身上。”钱妈妈义愤填膺。
夏堇原本以为紫鸢可能是她的庶妹,因为她的母亲容不下黄氏,她才流落在外,可是听钱妈妈这么说,黄氏既然是在夏家的产业,定然不可能生下孩子。可转念再想想,她的祖父为什么千里迢迢把她送去江南?若是为了她父亲的名声,把她拘禁在某处就成了,再不然“急病而亡”也行。再有,黄氏若是**于别人,怎么可能理直气壮地说,她已经是他父亲的女人。
“钱妈妈,我问你这些,不是想追究以前的事谁对谁错。你应该知道,无论是崔文麒还是紫鸢,我们都不知道他们的目的,甚至就连他们的身份都不知道。”
“三奶奶,无论是崔文麒还是紫鸢,都不可能是黄氏的子女。”钱妈妈说得斩钉截铁。
夏堇疑惑地看她,说道:“崔文麒年长于我,我可以理解,但紫鸢,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钱妈妈面露难色,沉吟片刻低声说:“当日奴婢见她一口咬定与老爷有了夫妻之实,便知她是一个不好相与的人。之后奴婢又从夫人那得知,她早就与老爷暗中有往来。那时候老太爷和老爷都希望添个男丁,奴婢怕她早已珠胎暗结,就给她下了药。”说着,她重重磕了一个头,哀声说:“奴婢该死,是奴婢自作主张。”
夏堇不想追究这事是钱妈妈擅作主张,还是她母亲授意。她只知道,这样一来就可以肯定,紫鸢不是她的庶妹,至少不是黄氏所生。不过关于她祖父把黄氏送去江南的事,她还是觉得奇怪。她询问钱妈妈确切地址,钱妈妈压根说不清楚,又说那宅子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卖给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