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妤笙小脸一下子煞白,以为薄苏是嫌弃她。
薄苏垂放在校裙旁的五指收握成拳,两秒后,终是什么都没再说,转身进屋了。
姜妤笙呆立在原地,饶是再擅长安慰自己,也察觉到了,薄苏好像很不喜欢她。她在心里给自己画楚河汉界,决定不要再不识趣地惹姐姐不高兴了。
第二天下午,又是她自己一个人在家,到了傍晚,恼人的春雨又来添乱了。
姜妤笙撑着伞出门,想要收衣服,发现今天晒的衣服,只有一套薄苏的校服和内衣裤,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
尤记得昨天薄苏冷语说的那一句“我衣服不用你收”的警告,但什么都不做,任由衣服被雨打湿,她也怕挨薄老太太的骂。
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情况下,她想了个法子,把衣架上的衣服推到一起,抬高了手,给衣服打伞。
细雨如丝如缕地在天地间飘洒,姜妤笙在雨中打了个哆嗦。
好不容易熬了几分钟,薄苏终于放学回来了。
姜妤笙下意识地扬起笑脸想叫“姐姐”,想到什么,又咽了回去,只巴巴地望着她。
她明显感觉到,薄苏在望见她的一瞬间,本就没什么温度的脸色,一下子凝冻成了冰。
她心觉不妙,怀疑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果然,薄苏快步走到她的面前,低头睨着她,骂她:“你是傻子吗?”
姜妤笙又冷又慌,委屈得眼泪一下子在眼眶里打转。可她不敢哭,怕惹得薄苏更讨厌她,只贝齿咬着下唇强忍着。
薄苏握着伞柄的指节用力得发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说:“进去。”
冷冰冰的。
姜妤笙眼泪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薄苏盯着看两秒,抬手把晾衣架上自己的衣服连着衣架子都提了下来,终于缓和了些语气,问:“去洗澡,会用热水吗?”
姜妤笙诧异地抬头。
薄苏冰雕玉琢般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右边是热水,不会跟我上楼。”
姜妤笙一下子破涕为笑。她好像突然听懂了,薄苏藏在冷言冷语下的关心了。
她其实是会开热水的,但她还是像小尾巴一样,跟在薄苏后面,乖巧上楼了。
那时候年纪小,还不懂得太多,又太缺关爱,于是有人给她丢一点点骨头,给她一点点好,她便像小狗一样,摇着尾巴扑上去,加倍讨好,想要加倍的亲近。
薄苏用很多年的时间,养成了她遇事就想依赖她、依靠她的心情,却只用短短的一瞬间,一句话,就斩断了她的痴缠,让她明白,人贵自救,更贵自立。
梦里的雨始终淅淅沥沥地下,梦外的雨,也在滴滴答答地落。
姜妤笙被一阵熟悉的神经痛扯醒。
断指残留的一截指节上,明明已经空荡荡的地方,仿佛留有神经一般,一阵一阵地抽疼。
姜妤笙坐起身,望向窗外。
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和梦里的天色很像。
她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才慢慢分清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走下床,倒了杯水,吃了颗药,而后把那些前尘旧梦和空了的药瓶,一并扔进了垃圾桶里。
换下睡衣,化好妆容,吹好头发,她如常出门,准备新一天的忙碌生活。
第5章
澎岛上没有一切现代化的交通工具,所以大批量的物资往来,全靠最原始的人力板车拖运。舟稻私房餐厅的食材,除了少量是在澎岛岛上的市场订购的,大部分都是精选的岛外食材,每天清晨乘坐最早班的轮渡,送到码头,而后再由板车拖运到餐厅的。
除非台风天停航,否则风雨无阻。
今天也不外如是。
姜妤笙轻手轻脚出了门,打着伞先去码头接收、清点核对食材,陪着雇佣的板车拖运工把食材拖运回餐厅,煮下了早餐要喝的花生汤,而后又去了一趟附近的菜市场,把另一批食材接回餐厅,最后才再次走进后厨,煎了饺子和饼、蒸了糕点,算是初步结束了这个早上的第一批任务。
快九点钟,她备好了部分中午营业要用的菜,从后厨走出,店员们也刚好推开虚掩着的大门,说说笑笑着从门外走进。
一看见姜妤笙,所有人的话语都停了下来,紧接着,就是一声整齐震耳的:“老板!!”
姜妤笙给她们叫得一个激灵。
她好笑地朝她们望去,就看见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八卦的神采,眼神熠熠,宛若饿了好久的小兽终于找着了猎物。
姜妤笙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感觉本来就有点疼的头,更疼了。
“怎么啦?一大早的都这么有精神?”她若无其事地打趣。
最心直口快、藏不住事的钟欣,小跑到姜妤笙的跟前,歪着头问:“小妤姐,你和薄老师以前认识呀?”
另一个同样憋不住话的服务员韩冉,也凑到姜妤笙的面前,好奇地问:“薄老师是要找你做节目吗?还是要找我们餐厅做节目呀?”
姜妤笙眨巴眨巴眼,学着她们歪头,狡黠应:“都不是。”
也不知道是回的钟欣还是回的韩冉,她四两拨千斤:“薄老师有点关于澎岛的问题问问我,可能是和她们之后要做的节目相关吧。”
站在所有人最后的合伙人池棋将信将疑:“问节目相关的,为什么要找你呀?”
她不是很相信姜妤笙的解释。
这个女人一贯谦虚低调,甚至有些神秘。从十八岁在模具厂被指派给姜妤笙当徒弟,她就知道,这个只比她大两岁的女人,和厂里的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
模具厂里的大部分人,不管年老年轻,不管工种是什么,都有一种被生活磋磨到麻木的市侩感、茫然感,像大机器上一颗不显眼、无足轻重的螺丝,在成千上万的生活流水线机器中,逐渐磨灭掉自己的纹路,完美匹配周遭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