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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妖(106)

作者: 七画 阅读记录

灵山的界线清楚明晰, 人就贴着边缘倒下,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哥俩留啊。

“时辰到了,你过来一下。”枷锁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语气半诱哄半威胁,手里的勾魂索都快抡冒烟了。

陆判保佑,冥君保佑, 地藏王保佑!

以后我俩保证恪尽职守, 秉公执法,积德行善, 这样总行了吧!

......可这样真的很难唬住魂。

灵山之巅的天气怪诞非常, 雨停了又开始积雪, 但涌泉却冒着热气,汩汩地往下流淌。

“哼,我都看见了。”巫即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怀里抱了一坛刚开封的陈酿,酒香飘得很远,熏得身后的长毛小兔胡乱蹦跶。

这人明明刚才还在山脚,离灵山还远得很,怎么眨眼之间便到了,别看有些人表面端着,实际上这心暖乎着呢。

巫即叹了口气,转眼间又瞧见那小玩意儿十分可爱,也没那闲工夫多说些什么。

南禺神态自若地收了手,动作微微停滞了一下,笑眯眯道:“我管你看没看见。”

巫即:“......”

罢了,习惯了,就当刚才那些个心里话白瞎了。

南禺的语气很平常,怼起人来也是毫不客气,只是狭长的眼尾微微下压,眸光也敛干净了,教人辨不出来。

这种变化极为细微,巫即自是没注意到的。

反倒是动物感观灵敏一些,直接绕过老头儿蹭她裤腿,缩成一团黄白色的小毛球,让人很难把持得住。

巫即很羡慕地盯着南禺脖子上的毛领。

南禺笑了笑,幽幽道:“我养的,自然亲我。”

山林间尚且要遵循丛林法则,更遑论是达成约定的灵山与冥府,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枷锁将军虽然凶名在外,此刻亦是不得不低头了。

“还请灵山放行!”

回声悠悠地荡回来,久久未曾平复。

枷锁俯首抱拳,缩着脖子相互望了一眼,似都有忐忑不安,哽着一口气:“望神君通融!”

解忧听闻神君二字,没有犹豫,噗通一声便跪下了。

新鲜出炉的生魂,五感尚存,须得坐上忘川的乌篷船,随着摆渡人的指引,将贪嗔痴念尽数抛却在河里,由厉鬼花精蚕食后,才算得上真的死了。

所以,她是痛的,但已经麻木了。

长毛小兔很闹腾,险些栽下来,南禺用手轻轻托着,掌心是湿漉漉的触感。

有些痒,她轻咳了一声,忍着笑没动,但索性小玩意儿的注意力只停了一会儿,便没再舔了。

“姓甚名谁?”

“刘解忧。”

“所求何事?”

“问故人魂归何处。”

此言一出,周遭霎时安静了,枷锁将军苦笑了一下,便知晓这件事已由不得他俩做主,只得偷摸摸地往察查司传信,寄希望于陆之道能及时赶到。

“哼,区区小鬼。”巫即阖着眼,斜躺在屋旁的杏树上打呼噜。

南禺身形未动,定定看了解忧半晌,那眼神仿佛将她前世今生都了解透彻了。

尽管跪着,解忧的风骨依旧,脊背挺直,清冷孤傲。

幼时,苟且于楚王府后宅,罪臣之女,遭人唾弃。

少时,和亲乌孙,以羸弱身躯担起重担,人人称她为天之骄女。

可痴长了这些年岁,若不是有阿嫽挡着护着,她早已命丧匈奴铁骑之下,如何得来这虚名。

死了也好,她肩上担的只有一人姓名。

巫即砸吧砸吧嘴,打个盹儿醒了,嘀咕道:“帮她可以,小心别把自己搅进去了。”

因果循环,命数罢了,她若插手,便是将自己置于因果之中,无端招惹是非,就算是神君,也不能担保能从那些即将消融的尘缘里全身而退。

感情一事,最是伤脑筋。

巫即撅着嘴,胡子翘着,偷摸摸的看。

毛团子毫无戒备心,趴在她肩膀上睡着了,清浅的呼吸打在她脖颈上,融了霜雪,南禺摘了一片叶,在掌心碾出嫩绿的汁水。

她认真道:“我只是好奇罢了。”

巫即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翻了个身,坠了一地的雪,“反正说好了,我今儿个只占一卦。”

“嗯。”南禺亲了亲长毛小兔的脑袋。

一卦就一卦吧,她以后再来便是了。

“你上来吧。”

“多谢神君!”解忧蒙了尘的眼珠子瞬间绽放出光亮,在她布满褶皱的脸上,又能寻得少女时的娇俏与灵动。

“多谢神君!”

“多谢...神君。”

......

她一连重复好几遍,魂灵的额头上磕出好几个印子,这些年的坚持积了满腔的愤然,在这一刻终究是得以消散。

解忧跪在灵山第一阶掩面哭泣。

枷锁将军既捆不得魂,又不敢撤退,俩鬼略一合计,反正也进不了灵山,干脆把心甩肚子里,从山里掰了一朵颗粒饱满的葵花。

“啧啧啧,真可惜。”

“转世多好,就只怕要魂飞魄散啰。”

魂归灵山,谈何容易。

三千青石长阶,灵山巍峨耸立,护山阵的加持,越往上威压越重,这一路,多得是生魂被搅碎的。

窥伺天机本就逆天而为,若人人皆来求一卦,巫师还活不活了。

所以,求卦登顶,是灵山亘古不变的规矩。

解忧擦了擦眸中的雾气,屈膝向前,迈出了第一步。

前面一千阶还尚有余力,再往上,脊背上像是顶了块千斤重的岩石,压得整个魂都喘不过气来。

疼啊,好疼!

五脏六腑皆移了位,魂灵震碎的苦楚,怎么会不疼呢。

五感皆存,除了形态,解忧似与常人无异,但此刻她宁愿死个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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