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妖(17)
乌启山引着明火咒,裤脚卷到大腿根,底部水潭刚好及膝,水质清澈冷冽,寒冷刺骨。
他朗声道:“小师叔,这是条死胡同。”
许知州累极了,一屁股栽在平整的石块上,恹恹道:“这不是露天矿嘛,谁这么牛逼,凿这么长一条路。”
叶清影蹙着眉,站在石壁面前打量,绢云母天然成型,折射着荧白的光芒,指尖轻触,是沁人心脾的凉意。
乌启山借力爬了上来,不无担心道:“小师叔,要不然,我们换条路吧。”
洞穴盘根错杂,他们尽捡宽敞的路走,数不清作了多少次选择,也许退回去,换条路能行得通。
叶清影淡淡嗯了一声,回首之际,眼睑地瞥见一物什。
她朝着许知州的方向指了指,问道:“你脚边是什么东西?”
许知州左顾右盼地找了找,捡起脚边的东西递了过去。
叶清影用水冲了冲,上面现出白底粉彩的通泉草花,缀着星星点点的紫,瞧着窄肚宽口,应该是上世纪的样式了,“是一片瓷碗碎片。”
她朝着许知州休憩的地方走去,认真仔细地辨认着,“你起来。”
乌启山和许知州也好奇地凑过来,挨着叶清影一边一个脑袋,学着她还有模有样的。
“呼——咳咳咳——”许知州吹了口气儿,扑得三人满脸的灰。
叶清影清了清嗓子,垂眸道:“这是人工开凿的休息台,石凳石桌和瓷碗,都是歇脚时用的。”
“这能说明什么?”许知州抓了抓脑袋。
叶清影拧着眉,没有空搭理他,快步走到石墙面前,耳朵贴着湿润的云母片,指节弯曲轻轻敲击。
“乌启山。”她轻唤了一句。
“在。”乌启山上前一步,面色沉静。
“炸了。”叶清影轻飘飘地扔下一句,只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有人过路休息,那必然有路,而路就在眼前。
既要控制好爆破力道,以免垮塌,还要控制好符箓准心,这可是个技术活。
黄表纸用了好几张,山壁中央接二连三地传来轰鸣,尘土飞扬。
“咳咳咳...”许知州肺都快要咳出来了,“妈的,怎么炸了还有,炸了还有啊!”
不知道这座洞穴发生过多少次坍塌,四处都是堆积的乱石,延续了足足有十几米厚。
叶清影泼了些水降尘,耐心等了一会儿,眼前已经炸出了一个足够容身的小洞,那头黑黢黢的,似有黑色云雾翻腾,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甚至比她在余老汉死那天看见的还要更为凶猛浓郁。
两相对比,简直是大巫见小巫。
三人顺利爬了过来,踩地时只听见一声“咔嚓”的清脆声响,像是干枯的树枝断裂。
一股子呕烂的腐臭味毫无防备地袭击几人神经,许知州最先没抗住,往空中挥了十几道明火咒,瞬间亮如白昼。
叶清影低头一看,鞋底躺着的哪是什么枯树枝。
那分明是一截还挂着零星腐肉的森森白骨!
入目所见如同炼狱一般,大大小小的的尸体有几十具,瞧着身形,男女皆有,许是因为洞穴密不通风的原因,尸体并没完全腐烂,大多挂着些腐朽的碎布条,皮肉松松垮垮地贴在骨头上。
姿态迥异,奇特诡秘。
几乎都保持着丧命时的姿态,有人半截埋进碎石堆里,有人被狠狠砸成两截,有人双臂还停在空中,特别是他们站立这处,惨状尤为壮烈。
尸体层层叠叠地堆了半人高,他们都争先恐后地往这个方向涌着,□□着,哀嚎着,怒吼着。
他们哪里是站在云母矿上,分明是立在白骨堆顶端。
叶清影面色惨白,撑着石壁勉强稳住身形,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尖叫声如汹涌翻滚的浪涛,肆意狂妄地敲击她的耳膜。
她咬着唇,依旧还是溢出一声极低的□□。
南禺挡在她身前,如墨的长发飘扬,红衣翩跹,衣裙翻飞,眉目间凝着一道怒气,她动了动唇。
“放肆!”
作者有话说:
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心扑通扑通跳,我都快爱上南禺了。
第10章 生犀香
这一声极有威慑力,声浪掀腾,密闭的环境里激涌着更为灼热滚烫的气息,密密麻麻的黑气盘旋在上方,轨迹小心翼翼地避开明火。
叶清影挣扎着稳住心神,瞥见南禺如老僧坐定般浮于身前一尺,微微仰头望着,露出清晰优越的下颌线,不知在想些什么。
平静对峙只维持了一瞬,几个呼吸间,令人心悸的煞气争先恐后地聚在一处,低哑的嘶吼声像闷雷一样滚动着,一声越过一声尖锐,朝着面门一阵阵袭来。
南禺毫不退缩地站在远处,那暴躁的煞气携来的一缕风,轻轻撩起红衣水袖,十指修长笔直,此刻因为虚虚握成拳,显得骨节分明。
与硕大无朋的黑气比起来,南禺孤军奋战的背影略显单薄。
许知州与乌启山早已被震晕过去,叶清影满眼充斥着赤红之色,呆呆地望着那处出神。
攻击尽数被挡了回来,黑气在嶙峋的怪石间横冲直撞,变得愈发狂躁,但它似乎怕极了南禺,只敢远远缩在角隅,时不时发出试探性地鸣叫。
叶清影耳根像是被刀尖抵住,随着时间流逝缓缓插得更深。
她甩了甩头,溅落几滴汗水,眼前是模糊的叠影,她用目光大致勾勒着女人飘然的身形,就突然很想看看南禺的表情,那张明艳的脸上浮现的到底是惶恐不安还是从容不迫?
半空中扬起一声似有似无的轻叹,南禺足尖轻点,飘然落地,迈着步子逐渐深入洞穴,踩在堆叠的森然白骨上却如履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