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妖(18)
伴随她的步步紧逼,煞气失了方才的嚣张气焰,怕得像一只受惊的野兔,缩成巴掌大小抖如糠筛。
走投无路之间,它不断往前吐着黑烟,南禺偏了偏头,抬手便化解了。
南禺半蹲着,掌心微微用劲儿,煞气受了痛明显还想逃,铆足了劲儿乱窜扑腾,白色的光影影绰绰,照亮这方落下阴影的角落。
“聒噪。”南禺不耐道,眉心拧成浅浅的“川”字,嘴唇泛着异于常人的苍白。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煞气变成一绺青烟,消失在这人间炼狱之中。
危机已解,嘈杂声瞬间平息了,四周静谧无声,隔着厚厚的一堵天然石墙,水溶洞嘀嗒的滴水声依稀可辨。
叶清影灵台清明几分,倚着洞穴门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其实单凭她自己的力量,也能解决这团来历不明的煞气,只是需要耗费更多的精力和时间。
她压了压喉中腥甜,薄唇轻抿着道了声:“多谢。”
南禺撑着膝盖起身,身形微微晃动,她像是累极了,只是极为缓慢地掀了掀眼皮,轻轻应了声:“嗯。”
没了恼人的煞气骚扰,那股腐尸味儿愈发浓烈,沾染在衣袖上挥之不去。
叶清影额间的青筋隐隐跳动,似是在极力隐忍一般,她几次张了张唇想打破寂静,但终归还是被这臭味熏染得不了了之。
伴随着几道闷沉沉的“砰砰”声,十几道明火咒已尽数熄灭,洞穴中再一次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洞中时光流逝,已分不清是什么时辰。
南禺明明轻飘飘的没重量,叶清影依旧感觉到肩头稍微下陷了一点,她睁着眼睛努力分辨着,直至眼眶酸涩。
那团煞气本质上就是人枉死后凝结而成的怨念,而那呜咽的低鸣声则是鬼泣,原先在上面时她还不理解,这处藏风蓄水的宝地为何会滋生如此强大的煞气,合着是下面有处藏尸洞窟。
叶清影眨了眨眸子,隐约透着水盈盈的泪光,想问南禺究竟是谁,还想知道她为何要赖在自己身边,这心思百转千回,她清了清嗓子,嗓音夹杂着一丝风沙磨砺后的沙哑,干巴巴地唤了一声,“南禺。”
南禺默了默,轻轻“嗯”了声。
宽大的袖口拂过脸颊,鼻尖隐隐有暗香浮动。
叶清影只觉得那股臭不可闻的味儿褪了不少,顿觉神清气爽许多,这话在唇边反复咀嚼吞咽,最后只是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刚才很厉害。”
话音刚落,叶清影陡然僵住了,这语气怎么越琢磨越像是带着几分崇拜之意。
她捏住手腕,隐匿在黑暗之中的白皙脸庞倏地红了。
这话若是摆在平时,南禺定会借此机会好好逗弄一番清冷的叶队长,只是此刻她已是困倦极了,甚至连指尖都泛着疲乏,微微地抬手都极为耗费心神。
“彼此。”南禺只淡淡地说了这两字,意思是和你不相上下。
叶清影皱了皱眉,细嫩的手腕顿时红彤彤一片,比之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两人似是随遇而安的过分,在这种糟糕的环境下,竟隐隐起了细微的鼾声,许知州那厮更为夸张,发出几声几不可闻的呓语。
也不知是不是环境逼仄空气凝滞的原因,叶清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她捏了捏眉心,斟酌道:“我是说它们看起来..”
微凉的指腹摩挲了一下她的额头,带着一丝寒意停在眉心,叶清影身形猛然一滞,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看起来很怕你...所以...”
什么清冷自持,什么因果关系,全都乱了套了,叶清影紧咬着薄唇,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诌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第二次了,她在心底默默盘算着,上次应当就是泥水里打滚那回。
南禺眼底浮上一丝好笑,虚影从指尖开始逐渐变得透明,然后蔓延至身体,她用极轻极浅的音调说道:“我知道。”
前言不搭后语,叶清影愣了愣,知道?知道什么呢?是知道自己本意不是想夸她厉害?还是知道那满腔欲言又止的疑问?
舌尖用力抵了抵上腭,尝到了丝丝鲜血的铁腥味,她想乘胜追击追问明白,“我——”
“啊——”许知州抻了抻腿,直挺挺地坐起来,“叶队,救我!”
话哽在喉咙上,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叶清影捏了捏指尖,作了几次深呼吸,表情冷峻,嗓音清冽,言简意赅道:“许知州点灯。”
幽闭的洞穴,无端端吹来一阵冷风,许知州打了个寒颤,连忙称道:“是是是。”
噼里啪啦溅出一堆火星子,许公子十分大手笔地点亮了十五张明火咒,硬是一张存货都不留。
突如其来的光亮尤为刺眼,叶清影眯了眯眼睛,仰头往上瞧着。
许知州趴在乌启山耳畔,撅着屁股半跪着,单手撑着借力,另一只手拢在唇边成喇叭状,大声吼道:“乌启山!太阳晒屁股啦!”
“啊——”又是一声短促的惊叫,许知州手背上拓了五个指姆印,他委屈道:“我好心叫你,你居然打我!”
乌启山面色沉沉,揉了揉耳廓,扬起手臂作势又要打,唐刀出窍而鸣。
“行行行,你是大爷。”许知州捂着脑袋,绕到叶清影背后躲着。
脚边遍布着横七竖八的腐尸,再看一眼依旧震撼,但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许知州咽了口唾沫,勉强压住胸口翻涌而出的恶心,竖了竖大拇指,“叶队,还得是您。”
岂料,叶清影并没有正面回他,只是直愣愣地盯着某处,像是梦魇住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