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妖(27)
乌启山不留情面地戳穿他,“弱?我看你聊得挺开心的。”
这么弱,你还不是没瞧出来,他心说。
许知州撇了撇嘴,做了一个拉链的动作。
火焰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时不时绽出火星子,幽蓝的刀刃划破火光,直接抵在少年的额头上。
一瞬间,少年便不动了。
叶清影眼神凌厉,手起刀落之间,刀尖猛地戳进细嫩的肌肤,从颅顶划开一道口子,经过眉心、鼻梁、嘴唇、下颌,匕首慢慢往下拉,将人皮一分为二,而少年撕裂的唇似乎还微弯着,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在无声嘲讽着。
伴随着割肉的钝声,温热的液体迸出,溅射在四周。
一滴正中许知州唇角,他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舔。
乌启山瞥见,身体僵了僵,颇为嫌恶地后撤一步,说道:“你丫的恶不恶心。”
“呸!”许知州面色涨红,咂摸几下,犹疑道:“这...没什么味道,好像是水。”
“嘶啦”一声,叶清影左右手各执一半使劲儿一拉,毫不费力便把皮完整地剥了下来,她掂了掂,轻巧得很,甚至下摆都能随风舞动。
“方天问”倒在地上,黑黢黢的眼睛目视前方,身形一再变幻,忽而是人形,忽而卷成一团,黑气包裹全身,浓郁得像一团墨似的。
他轻蔑地笑了笑,喉间溢出一声嘶吼。
叶清影手里的皮也逐渐变了模样,露出原本的样子,惨白惨白的,红笔勾唇,黑笔描眉,眼睛是一黑圆球,却最是生动,竟是一纸做的人皮!
她抬手便把纸皮扔进火堆里,冲天而起的火光瞬间映亮脸庞。
“障眼法而已。”叶清影幽幽道。
描眉画目的纸皮,用水简单粗暴地沾好,便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乌云遮住月亮,只泄出一丝微光。
许知州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吐槽道:“长得好丑。”
“方天问”挣扎起身,朝他呲了呲牙,一个猛扑就要上前。
许知州蛇皮走位躲在叶清影身后,嬉皮笑脸地伸出一个爪子,捏着一张雷火符箓,欠揍得很,“嘿嘿,打不到。”
半空中,急速凝起一道雷光,啪一声击在“方天问”心口,气焰瞬间消落。
“白天是你。”叶清影一脚踏在他肩膀,匕首抵在胸口。
“方天问”动作一僵,绷着身体不敢动。
叶清影偏着头,腰弓得更深,缓缓将匕首送入,“嗯?”
“方天问”额间凝出一滴汗,他战战兢兢地抬起手,冰凉的指尖就要勾上叶清影的发丝。
下一秒,刀光闪过,一声尖厉的惨叫,地上多了几团黑影,指头从掌心处齐齐断裂,鲜红的血迸在叶清影脸上,莫名添了几分妖冶的美。
许知州捂着眼背过身去,尽忠职守地守着门,向乌启山动了动唇。
乌启山费劲巴拉地盯了许久,才明白他说的是——“叶队好可怕。”
“不用拖延时间。”叶清影冷声道。
黑影倏地瞪大了眼睛,表情因疼痛而扭曲着,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叶清影收回目光,从木门后拾起一个人偶扔在他身上。
“或许我该叫你。”她勾了勾唇,缓缓吐出两个字,“黎丘。”
第15章 噬魂阵
升腾的火舌卷起三尺白绫,冲起一片黑烟。
许知州略感意外,指尖搭在胳膊上,兀自思量片刻后,问道:“黎丘?啥是黎丘?”
黎丘狼狈地半趴在地上,不置一言,喜怒难辨,断掌小心翼翼地捧着稻草编织的木偶,泛黑的血渍侵染粗布白纱,不时“滴答”溅落地面,和着粗粝浮灰,聚拢小小一滩。
乌启山在脑海中搜寻不至,不想为难自己便放弃了,也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清瘦身影。
叶清影推了推门闩,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隐匿在夹缝中的角隅也透进微弱的光。
木门抵着背脊,翘起的木屑勾起一根衣裳的线头,她低着头,目光悠悠的落在青石砖上,道:“黎丘一名出自《稽神录》,山中奇鬼,擅效人,平生以模仿捉弄他人取乐。”
说许知州是泡在朱砂池子里长大也毫不为过,他自是没听过那劳什子的录,像雕像似的一动不动,不知思绪飘忽至何处。
乌启山抱臂拧眉,道:“没见过。”
许知州有样学样,道:“没听过。”
“汪汪汪!”白狗从拐角窜出来,前脚掌伏地趴着,屁股翘得老高,光秃秃的尾巴旋得像陀螺。
叶清影淡淡地瞥它一眼,白狗竟乖觉地趴在原处,喉咙咕噜呜咽两声,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讨饶。
她弯腰蹲下,一一拾起散落在门后的物件,指腹裹起薄薄一层黏腻的黄泥,目光如常地盯着黎丘,道:“你的东西,别再丢了。”
话音落下,黎丘慢吞吞地抬起下颚,猛不丁地与她对视,身形抑制不住地颤了几下,黑漆漆的眼眶里嵌着两颗无神的珠子,骤然一缩,又往外凸出几分,作出即将要蹦出来的架势,煞人的很。
他死死地瞪着女人掌心,却始终不肯向前一步接过。
两人僵持着互不相让,叶清影面无表情地抬高手腕,说出的话像老友寒暄那般自然,“不要我便扔了。”
她语气悠然平和,许知州与乌启山对视一眼,却被莫名惊出一身汗,气氛诡异得怎么也插不进一句话。
一声不轻不重的闷响,火苗倏地窜至眼前,连睫毛似乎也被滚热烫得微卷。
黎丘喉间溢出一道悲鸣,胸腔也被震得微微发颤,一缕黑血从眼角处清楚,沿着若隐若现的轮廓缓缓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