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妖(7)
因着她不拘小节的动作,轻薄的红纱被高高撩起,只堪堪遮过了膝盖,裸露在外的肌肤莹白如玉。
叶清影羽睫微颤,从她的角度望去,恰好将这风光尽收眼底,而且更胜一筹。
指尖反复在手腕敲击,她喉结微动,心间不由自主地掀起阵阵波澜,竟十分听话地往左边踉跄一步。
视线豁然开朗,能远远眺望到巍峨的冈仁波齐,神圣庄严。
“嗯——”南禺音调婉转,略微上扬的尾音透露着她此刻的愉悦,“真乖。”
说罢,她像奖励似的,把掌心搁在叶清影细软的头发上,十分敷衍地搓了几下,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不过是几缕随风飘扬的发丝搅在一起。
第一次感受到肩上之人的重量,叶清影微微愣神,不偏不倚地撞在转角的柱子上。
随着一声不轻不重的闷哼,她额头上现出一道红印。
南禺也跟着晃荡几下,靠着环住坐骑纤细的脖子才勉强稳住身形,喉间溢出一丝轻笑,“平地都能摔的呆子。”
在这空旷寂寥环境的衬托下,这动静可算不得小,时刻戒备的乌启山立即回头,在瞥见叶清影额头的痕迹后大惊失色,一边慢慢抚上腰际短刃,一边谨慎环顾四周,眼神凌厉,“小师叔,秽物在哪儿?”
能伤到小师叔的妖物,道行定不寻常,此番危矣!
叶清影敛眸,掌心生出几道弯弯月牙印,平静道:“没有秽物。”
“那...”乌启山犹疑道,指着额头意有所指。
“咳咳咳。”叶清影清了清嗓子,气势盛了几分,“方才头晕,不小心磕到了。”
说罢,她又紧着催促道:“快走吧,一会儿卫生站该关门了。”
雨后天空总是格外澄澈,落日余晖照在神山顶端,皑皑的白雪和几颗星子遥相呼应。
论及许知州的安危,乌启山神色一凛,往上拖了拖他厚实的臀部,加快步伐,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罪魁祸首南禺掀了掀玲珑的眼皮,指尖缠起一缕青丝,调笑道:“小师叔~”
叶清影面皮一烫,冷声道:“闭嘴。”
一路行来,房屋虽紧致错落,但大都破败不堪,莫说亮起几盏烛火,有些人家连窗户玻璃都碎了一地,俨然没人居住。
不过也情有可原,年轻人费尽心思往城市涌,愿意留守的人寥寥无几。
卫生站静悄悄地立在村西头,店门紧闭,楼梯落满灰尘,招牌锈迹斑驳。
“有人吗?”乌启山拍了拍卷帘门,扬起一阵灰尘,“咳咳——医生在吗?”
响声回荡在空旷的巷道,不多时,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一声微弱的狗叫,“汪...呜...”
来时的转角处,白狗用爪子刨着地面,摩擦声尖锐刺耳,喉咙中泄出几声呜咽,动作焦躁不安。
“吱呀——”门缝露出一张皱皱巴巴的脸,一半隐匿在黑暗里。
“找谁?”老人声音嘶哑低沉,目光浑浊,似是不能视物。
乌启山朝她身后望了一眼,借着室外的光,只能瞥见一堵木质屏障,他斟酌道:“我找医生,有个朋友生病了。”
老人侧耳,朝旁边挪了几步,开了一条更大的缝,“把他放在里屋的床上。”
这医疗条件如此简陋,医生水平也捉摸不透,但死马当活马医,别无他法,乌启山心一横,背着许知州就走了进去。
老人沉默着,把着房门纹丝不动。
南禺打了个呵欠,似是累极了,慢悠悠道:“她在等你。”
“我知道。”叶清影轻声道。
待她脚步刚好跨过门槛,卫生站立马又恢复如常。
老人一步一行极为缓慢,散发着暮霭沉沉的气息,状如枯枝的手慢慢覆上许知州的手腕,肌肤上长满了色素堆积的斑点。
白炽灯泡照出两道重影,发霉腐朽的气味同那缕缕檀香混在一起,异常怪异难闻。
乌启山不自觉放低了声音,询问道:“婆婆,他怎么样了?”
“滴答滴答——”墙壁上的钟表按部就班的走着。
良久之后,老人转了转灰色的眼珠,低头道:“无碍,只是睡着了。”
“睡着了?”乌启山不自觉扬起声调,急切地追问道:“那他怎么会叫不醒?”
老人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身,动作僵硬地像一具牵丝傀似的,她一手撩起里屋的布帘,自顾自地说道:“睡醒就好咯,睡醒就好咯...”
声随人走,渐行渐远。
叶清影拽住就要跟上前去的乌启山,朝他小幅度摇摇头。
漆黑的夜幕很快便降临了,月光铺在地上,像一匹长长的银练。
入了夜,冷空气有些刺骨,清冷的巷道里只剩下一声声高昂的犬吠。
东南侧有间不起眼的小屋,两面的窗户被锁死,玻璃上糊了一层报纸,昏暗的白炽灯光透过缝隙漏了出来。
“呜...”白狗矫健地钻进土坑,绕过低矮的围墙,湿漉漉的鼻尖喘着两道粗气。
“小白。”村长李叔轻轻唤了他一声。
“汪!”白狗吐着殷红的舌头,尾巴旋转得像陀螺似的。
李叔并未理睬它,径直走进漆黑幽暗的卧室,嘴里低低吟喃着。
随后,白狗似乎是自娱自乐累了,轻哼一声,安静地趴在门口守着。
一缕微弱的烛光照亮了壁龛,上面供奉着一座张牙舞爪的青铜像,三眼六臂,颈绕长蛇,脚踏虎皮,头戴骷髅宝冠。
香烟袅袅,迷离朦胧。
下首一张蒲团,裹上一层扎染的棉布,村长跪坐在上面,双手合十,已近乎诡异的姿态对折,虔诚地诵读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