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妖(9)
还从未和人如此近距离接触,我们的叶队有些恼羞成怒,口不择言道:“不知廉耻。”
南禺听了并没什么反应,歪着头打了个呵欠,瞧着是倦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无处着力,在今日之前,叶清影想不到竟会有女子如此放浪形骸,尤其表现对象还是自己,这种不适感就更为强烈。
白日里高高束起的马尾全散了,乖顺地铺在枕头上,面庞瞧起来柔和许多。
叶清影拉高被子遮住脑袋,瓮声瓮气道:“我睡了。”
一分钟、两分钟...只听得老式钟表的指针滴滴答答地走了很久,也未曾听见那人的回答。
被子里空气稀薄,叶清影额间被闷出了一层薄汗,她四下张望了一眼,哪儿还有半分人影。
南禺仿佛是她杜撰一般,像极了亦幻亦真的南柯一梦。
世界终于清静了,叶清影咧了咧嘴角,然后一丝不苟地掖好被角,倒头便睡。
纵横交错的巷道像极了盘根错节的百年古柏,莫说有人影,连一盏普通的路灯都未曾瞧见。
南禺索性浮于房顶之上,借着月光能占据更好的视野。
因着白日守灵的缘故,青石板上,沟渠里,顶瓦边,都沾着不少圆形方孔的纸钱,破碎的姜黄纸屑浸满了泥水,脏兮兮的。
南禺顺着八卦迷魂阵一般的小道慢悠悠飘着,每到一扇窗户面前便停顿观察一会儿。
都说动物通灵,走街窜巷的白狗像是能瞧见她似的,对着虚空一阵乱吠:“汪汪汪!”
南禺不得已停下脚步,纤细的食指竖在唇边,低声道:“嘘——”
白狗呜咽两声便不叫了,翘着陀螺似的狗尾巴,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她停狗停,她动狗动。
“好狗。”南禺十分敷衍地夸了一句,连多余的眼神也没给它。
已是凌晨一点,万籁俱静的时候,村子却还零星亮着灯,窗户无一例外都被封着,不仔细瞧都发现不了。
只有一处灯火通明,房门大喇喇地敞开着,房檐上挂着两个白灯笼,明明灭灭的烛火闪烁,一条白布从梁上直直地垂下来。
这是方天问的家,今天是余老汉新丧。
南禺沉思片刻,直接飘了进去,白狗依然紧随其后。
棺椁前整齐摆放着香蜡纸钱,微红的火星子不时燃起一声“啪”的炸裂声,方天问还是白天的打扮,一身素缟,头戴白绫。
只是瞧着比白天更虚弱了些,他跪坐在蒲团上,口中喃喃有词,背脊弯折着,动作神态同村长老李如出一辙。
南禺刚想再凑近一些,好听得真切,白狗突然“汪”的一声,惊醒了房屋主人。
“小白。”方天问轻声唤了一声,微闪的眸子似是凝了些泪水。
白狗瞧着是乖巧地趴在蒲团一侧,任凭少年抚摸,实则是寸步不离地躺在南禺裙摆边。
南禺冷冷地盯了它一眼,又绕着简易灵堂巡视一圈,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一阵凉风卷着微湿的水汽,白狗打了个冷颤,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小白!别跑!嘶——”方天问高声喊道,小腿被压得太久,乍一起身便酸胀不已,猛地又跪了下去。
他缓过劲儿来望了望,门口除了飘散的纸钱,哪儿还有白狗的影子。
一影一狗又恢复了方才的相处模式,一个在前面飘,一个在后面追。
南禺似乎铁了心地想甩掉它,飞得越来越快,不一会儿便能听见白狗气喘吁吁的声音。
南禺站定,像是厌倦这你追我赶的游戏,冷声道:“好玩儿吗?”
“汪...呜...”白狗绕着她转圈圈,尾巴也不自觉耷拉着。
“呵。”南禺冷笑一声,倏地降低高度,葱白如玉的手扯了扯白狗毛茸茸的脸,眯了眯眼道:“牵丝傀好玩吗?小师叔。”
白狗猛地僵住身子,浑身毛发竖立,含糊不清地吐着人声:“对...唔...起...”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南禺松开她的狗脸,拍拍手,又恢复玩世不恭的模样。
叶清影嗫嚅了半晌,道歉的话在嘴里咀嚼了好几遍,最后就是一言不发。
南禺本来心头就堵着气,眼下等得不耐烦了,黝黑的眸子更是腾地燃起一簇火光,不管不顾地扔下叶清影就往前走,暗骂道:“真是块木头疙瘩。”
叶清影心一横眼一闭,喊道:“叶清影!”
话音刚落,南禺脚步停滞,衣帛荡起层层涟漪,她挑了挑眉稍,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嗯?”
叶清影啪嗒啪嗒地跑了几步,抬头望着她,一字一顿道:“我的名字。”
南禺扬了扬唇,眸光潋滟,更衬得她风情慵懒,她撩了撩头发说:“南禺。”
那一刻,白狗滴流圆的眼睛里盛满了南禺红衣飘然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关于湿婆神的介绍,部分引用百度百科。
第6章 招魂咒
“南禺。”叶清影像是反应迟钝似的,用极轻的调子反复念叨了好几遍,被子被拧成一条粗长的麻花,狭窄的单人病床不时冒出些异响。
村中央的空地上还杵着一根招魂幡,南禺足尖轻点,悄然落于顶端,望着那灯火通明的小院儿,红唇轻启:“你方才听清楚了吗?”
白狗四肢短小,叶清影虽然也想与她并肩而立,但无奈只是在地上胡乱扑腾。
四周空空荡荡的,陷入一片死寂。
这家伙在搞什么?
南禺蹙了蹙眉,敛神颔首,一只浑身泥泞的小棕狗映入眼帘,倒是活泼得紧,就是瞧着脑袋缺根筋,她噗嗤笑出声,好奇道:“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