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7)
晏温跟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一声“瞧”撞在楼道里都有了回声。
“你瞧你瞧,我带了个弟弟回来!”
光越过朦胧的窗,从黎江白身后来,在他脚下抹出了一道不甚清晰的影子,攀上曲折台阶,消失在晏温脚下。
又一个小泥猴子,还是个一身伤的小泥猴子。
柳殊探了探头,一眼望见了楼梯上的黎江白,黎江白一脚颇为怯懦的迈上一个台阶,撞上柳殊半张脸后,又怯怯的退了下去。
他有些不知所措,抓着护栏的手上再次沾染铁锈。
“柳叔叔好。”黎江白点了点头,抹了把脸露出笑来。
“诶你好。”柳殊对这黎江白,声音突然变得温柔,“你是老黎家的小子吧?”
他笑的和煦,扬起的锅铲都变得温柔不少,身上沾染的饭菜香透着温馨的味道,他向着黎江白挥挥手,接着反手并指缓缓勾了勾,招呼黎江白上前来。
黎江白见着柳殊笑,那份无措消减不少。
“好久不见了小白,”柳殊见人上前,蹲下身来,用围裙给人擦脸,“家里头还好吗?”
闻言黎江白有些茫然,他不知道柳殊为什么这样问,他看着柳殊那双眼睛,深棕色瞳仁里满是他看不明白的怜爱,那只给他擦脸的手格外温柔,这围裙应当是穿了很久,布料变得柔软,边边角角还起了球。
“还好。”黎江白浅浅一笑,不说实话。
小小的人觉着自个儿笑的挺好,但这句“还好”却说的柳殊眉心一皱。
晏温则是不太理解,这模糊的对话让他听不明白,他看看黎江白又看看柳殊,只觉着下一秒这两人就要抱头痛哭了一样,这场景看的他头皮发麻。
“诶我说,”晏温抬手敲了敲门,脆声回荡在这一隅,“咱们一定要在楼道里吹风吗?”
拐角的窗户兴许该换了,明明关的严实,却依旧有风漏进来,窗边的墙湿了,剥脱的墙皮被雨水润过,软塌塌的贴在裸露的砖上。
风穿过那看不见的窗缝吹了个哨,柳殊看了眼窗,然后站起身来,他牵起黎江白的小手,将人领进家门,接着他又递给晏温一个眼神,向着浴室歪了歪头。
“我带他洗澡啊?”晏温指着自己的鼻子,似是有些难以相信。
“不然呢?要不你来做饭?”柳殊挑起一边眉毛,将黎江白的小手往晏温那边递过去。
泥水下面是白嫩的胳膊,叫人看着都想咬一口,晏温听了这话毫不犹豫的抓过黎江白的手臂,边摇头边往浴室去:“不做饭,”他用力嗅了嗅,将排骨的味道吸进肺中,“高压锅炸了我怎么办?那你就没儿子了。”
“那高压锅炸了我就行?”柳殊紧赶着几步,在晏温屁股上踹了一脚,“小没良心的,那你就没爸了。”
晏温“诶呦”一声,一边笑着一边捂着屁股躲,黎江白被他拽的脚步不稳,晏温小跳了两步,他也跟着小跳了两步。
屋里很暖,锅灶的声音听上去就很香,外面的天被风吹的灰,这间屋子就像是黑白默片里倏然出现的彩画,笔触细腻。
“哎呀你是大人嘛。”
晏温嬉皮笑脸,父子俩还在打闹。
“大人怎么了?大人不怕高压锅炸?”
柳殊举着锅铲佯装要打人,可晏温半点也不怕。
“大人可以收拾高压锅哇,”晏温跑两步跳进浴室,向着柳殊做了个鬼脸,“小孩儿就不行,小孩儿会把高压锅弄炸。”
“那你说的好有道理哦,”柳殊停在浴室门前,颇有些鄙夷的哼了一声,他瞟了一眼高压锅,接着又抬步进了浴室将浴霸打开,“炸了就炸了吧,正好我换个听话又不闹腾的儿子。”
浴霸啪的一声亮了起来,明晃晃的光投在瓷砖墙上,柳殊前些天才将浴室打扫过,此时的灯罩上还有些许水痕,水痕被光晕染,瓷砖光影变得斑驳。
“那你找小白做儿子好咯,”晏温眯了眯眼,慢慢适应着晃眼的光,“我看他挺乖的。”
“行啊,”柳殊顺着黎江白的话说,手上动作没停,他将浴缸里的塞子塞好,接着打开了水龙头,“这不是你捡回来的弟弟吗?那不正好给我做儿子,”他一手试着水温,弯着腰半回过身,抬起另一手在黎江白头上揉了揉,“这儿子多好啊。”
柳殊一直是眉眼弯弯的,笑意盈盈叫人看了都亲切,他掌心温热,揉的黎江白头顶寒凉都散了不少,黎江白被揉得舒服,没忍住在柳殊掌心蹭了蹭。
“这哪是儿子哦,”晏温看着黎江白扬起小脸,唇角微翘眯起了眼,“这分明是小狗。”
“说什么屁话呢?”柳殊闻言登时变了脸,他猛地在晏温手臂上抽了一下,劲儿不大,声音却不小。
浴室太小晏温没躲开,他下意识低呼一声,说道:“不像吗?谁家儿子被揉脑袋还要蹭蹭,只有小狗才这样,你看见隔壁院子里的那只京巴了吗?它主人每次揉它它都蹭蹭。”
说着晏温摇头晃脑起来,学了学那京巴的样子。
“可闭嘴吧,”柳殊不屑与他多说,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这会儿水温刚好,“赶紧脱衣服进去泡着,过会儿我来给你俩搓澡,水凉了就把塞子拔出来换一换,别用沐浴露啊,用了不下泥。”
说着柳殊退出浴室,紧着脚步去了厨房,那高压锅吱呀叫的欢,好像点了信子的窜天猴,真的要炸了一样。
“你照顾好小白!他小,别让他呛了水!”柳殊忙活着还不忘留下一句叮嘱。
【作者有话说】
写这篇文的时候作者的精神状态比较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