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要衣锦还乡(238)
他马上又回到五层所在,吩咐随侍的荆白去主营房要更多的水,又让小苦骑马去附近裴述的棠园去讨些冰,然后自己搂起周濛的腰,让她扶着他的肩颈,轻轻松松就带着她上了阁楼。
刚一上来,元致就脱下自己的外衫将她裹住,怕她嫌地上灰尘弄脏了裙子,才将她小心翼翼扶坐到地上,然后立刻给她喂水,可周濛刚刚已经喝了不少水,推开了他递过来的水袋。
她看了看这处的环境,除了矮了些,但宽敞通风。
“我没事,就是日光晃得头有些晕,好多了。”
元致撩袍坐在了她半臂之外的地方,她眨巴眼睛,刚刚还是她头一回见他施展身手,塔顶悬空,她就算没虚弱成这样也不敢徒手攀顶,可她刚才都还没来得及害怕就已经被他拎上来了,可见是如何地轻巧利落,还不说怀里还圈着她这么一个大活人。
现在这地方只有他们两人了,她忍不住问,“你轻功也这么好吗?”
元致正在替她清理地板上的落叶与灰尘,闻言一愣,他都没想过她会注意这点小事,“还行,少年时……”他顿了顿,摇头笑了,“时常来中原办些事,就学了些潜行的工夫。”
周濛眯眼,想起一些事来,恍然问,“你那时候是不是就和我哥十分熟识了?”
元致没有否认,轻轻点头。
果然,她还以为他和周劭仅仅只是在她八岁时去龙城议亲时才第一次见面,其实这不合常理,如果了解了如今周劭对他的信任,他们之间见面的机会必定不止是周劭明面上去北境的区区几次而已。
“还觉得热吗?”
周濛回神,摇头,这里位置高又在水边,其实比下面的营地还要凉快多了。
“困吗?”
周濛点头,她早就又虚又困了。
“嗯,睡会儿吧。”
她闭上眼睛想睡,感觉又一阵风吹过,塔身微微摇晃,虽然知道木塔都是这样,不是什么问题,但仍本能地感到不安,于是便朝元致伸出手去,他自然地牵过,握着他干燥温热的手,她这才安心地陷入沉眠。
*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因一阵阵脚踏声而醒了过来,醒来的时候头昏沉得厉害,外面的日头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想来并没有过去太久。
那声音“噔噔噔噔”密集而长短不一,应该是一群人正在登塔,她立刻彻底惊醒,手中握着的那只大手也微微攥紧了她,她偏头,元致正看着她,冲她摇头,意思是让她不要出声也不要害怕。
她慢慢又躺了回去,元致始终坐在入口的位置上,警戒着下面的动静,有他在,无论来的是什么人,就算发现了这里,她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脚步声一直不绝,这群人应该是直接上到了七层才停下,带着这么多成群的随从,这军营附近有这般阵仗的,周濛简单一盘算,多半是今日在军营里见过的那些临淄王府的亲眷。
“母亲,您看下面的湖水,好清澈呀!”
少女的兴奋过后,就是妇人叹气喊累的两声抱怨,周濛听声音就听出来了,好巧不巧,来的就是新安郡主和她母亲杨夫人。
她下意识瞥了眼元致,并抽回了与他牵在一起的手,他看她一眼,她却低下头不去回应他的目光。
“哎,你们多拿些水来,往这边洒,多洒些啊,”她吩咐着侍从,开始在向四周洒水降温。
“咦,天突然阴了呢,日头散了应该就没那么热了,母亲,您多坐会儿,觉得好些了吗?”
听声音这些人叮叮咣咣应该还带了不少物件上了,塔里的空间并不小,放上几把躺椅也不成问题。
杨氏仍然兴致不高,“什么鬼天气,洛阳这么热,有什么好的。”
新安郡主笑着应是。
“这时节的长安可凉爽得很,你这丫头,好好的长安不待,非要跑这地方受罪。”
“对对对,来,尝尝这果子,甜不甜?我跟您说,长安可没这么多新鲜果子吃。”
母女俩又为了长安还是洛阳争了两句,才终于消停片刻。
“……也不过如此。”杨氏又嘀咕了起来,似乎是含着果子说的。
安排好了器具,新安郡主就吩咐侍从去塔下候着,纷乱的脚步声后,隔着一层薄薄木板的下方,独处的母女二人谈话又逐渐清晰起来。
“母亲,您今日恰好看到他了,觉得他人如何?”
“我看到谁了?”
杨氏故意不接这一茬,郡主自然撒起娇来,“母亲,就是他啊……思北侯元符。”
最后这五个字,声音轻得周濛快要听不见了。
“不可,我不同意。”
“为何不可?您不是都见到他本人了,难道他这品貌配不上我吗?”
杨氏哼了一声,“你是没看到他身边已有了一个妇人了么?我若求你父王让你下嫁于他,那妇人该当如何,你莫非还要与那中山国的小辈共事一夫不成?”
郡主声音也提高了几分,“那女子有什么可忌惮的?当初陛下为何为她赐婚,如今这缘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她起先犯了死罪,听说陛下原本是想把她配给氐人扶鲁戴罪立功,后来才转配给了元符,名为联姻实则行监视之实,这何其荒唐!她不过一个细作,等时机成熟迟早会被人清算,我怕她做甚?”
“清算?被何人清算?元符吗?我倒是看他俩感情好得很。”
郡主没说话,杨氏立刻又冷冷讽道,“你也就知道这些了。我听你父王说,中山国在冀州也早就蠢蠢欲动了,她虽不是在国中养大的,但与那头的关系也不可能轻易断绝,谁想除掉她都未必是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