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花(8)
看到琪琪总是能够逗得那些家长老师欢心,即使我再憎恨她,我也还是明白一个小孩能成为孩子王总有她的道理所在。
偏偏我跟她相反,因为我全部避开了那些能够让被人喜欢的点。
没有哪些家长会喜欢一个不聪明、不会说话、也不会哄人开心的小孩。
我那个小小愿望,渐渐地被现实搁置,从而遭我遗忘。
我甚至不再期待太阳公公会照顾我,怜悯地赐予我黑暗世界一道光。
直到我五岁那年的情人节,在我对这个世界失去信心的前夕,正准备奔赴我母亲的那个极乐世界时,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还不至于太烂,我的人生还是有一丝希望。
因为在我五岁那年,我遇见了随家人一同过来做慈善的梁宇。
他恍如一束光,无声地降落在我那黑暗的人生中。
第五章 闯入(上)
指尖闪烁着光芒,忽明忽暗。
我原以为那不过是一瞬而过的烟火,未曾想过竟是天上北斗,无声地坠落在我心中的夜幕里,给予我黑夜一片耀眼星辰。
可惜北斗无意点亮黑夜,星辰终究成幻影,就连那零星的火花,也随风熄灭。
第一次见梁宇,就是在三十年前的那个情人节。
那一年,我五岁。他,七岁。
据说那天也是他父母木婚的日子。 那时候情人节的这天于梁家人而言,或许还算是一个喜庆的日子。
梁家是当地的富商,也是当地有名的慈善之家,亦是我所在的福利院最大的资助者。
而梁宇则是这富商的唯一一个儿子。
之所以说梁家是有名的慈善家,大抵还是因为不管什么节日,哪怕是像情人节这种与小孩没有多大关系的日子,梁家人都会过来派送一些礼物以示慰问。
如非这层微妙的关联,孤儿遇上富商独子只是童话世界里的其中一则故事。
我至今仍记得,梁宇从车子下来的那一刻,福利院所有小孩向他投去艳羡的目光,我也不例外,而我那时候的眼里绝不仅有羡慕。
只不过当时,我只觉得他是一个高不可攀的贵家公子,我于他,甚至是连路人的不配。
从未有过半分幻想能够和他说上半句话,更别提在很多年之后,我还会如愿地嫁给他,成为他唯一的合法妻子。
只可惜当梦想成真,镜花水月如实时,发现一切也不过如此……
“梁家的车开来啦!”
不知道是谁的一嗓子,整间房的小孩全都一窝蜂地往外面跑去。更有甚者将我撞倒在地,我已无意与其争论,独自站起,就连沾在衣服上的灰尘都懒得去拍。
衣服不值钱,我亦如此。
这种热闹的事情向来与我没有多大的关系,我既挤不进去人群中,也没有这个兴致,我心知就算礼物派到我手里,不用过多久,最后还是落得被他们抢走的结局。
明知会失去,倒不如省点力气争取。
我专心地折着自己手中的玫瑰花,那时候的我不懂什么是情人节,只单纯记得二月十四日这几个字。
因为我记得,母亲是这一天离开我的。
没有母亲的照片,以至于她在我脑海中的模样逐渐淡化,她仅仅离开一年,即使那人像我虽仍可时常能想起,可到底已记不清具体模样。
但庆幸的是,我还记得她曾教过我折玫瑰花的方法。
所以,每当我想起她,我只能用这种方法来缓解自己的思念。
这仿佛是我悼念她的唯一方式。
不过没关系,很快悼念这个词就不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我将折好的白色玫瑰花放在窗台前,一时半会也不知这玫瑰花到底为了悼念谁而折。
白纸折白花,合理又应景。
从枕头底下拿出那把我偷藏了许久的水果刀,麻木而又决绝地往手腕带去。
冰冷而锐利的刀锋触碰到肌肤的那一瞬,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欢呼声,到底还是打扰到我。
我不耐地抬头望去,那不远不近的距离实际却是与生俱来难以跨越的阶级差距。
若非是心中念想着这是人间的最后一眼,我或许也不会回头。
就这一眼,恍如在黑暗悬崖末路中的一道光,前方路瞬间照亮,而我一个急转弯躲开了这场劫难。
那是我看到梁宇的第一眼,我的目光随之停落在他身上,无法移动。
我从未见过一个如此明媚的小孩。
到底是富贵家庭幸福成长的孩子,一举一动透露出的气质都是与这里格格不入。
阳光落在水果刀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致使那刀最后只在我手腕上留下浅浅的一道血痕,印出浅浅的红色。
视线仍在他身上,我却鬼使神差般地走了出去,我的目光一路追随着那时还不知道他姓名的梁宇,准确来说,我追随的是一道救赎的光。
他就在不远处的眼前,可生来自卑的我根本就不敢多看几眼,更不敢像别的小孩那样借着领礼物的名义去靠近。
只会独自一人默默地待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可这么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偏偏却落入他的眼中。
他一个侧头,视线重叠之际,我却落荒而逃地躲开,手足无措地捏着手里的玫瑰花。
“你怎么不去拿糖果?是不喜欢甜食吗?”
他走近,我心里却一个咯噔。轻轻的一句问话,犹如一块石头掉入到湖中,叮咚一声将死水唤醒那般。
这是梁宇和我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在这里第一个主动友善和我说话的小孩,可我却听得一知半解,慌乱得只会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