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皇帝白月光(3)
我知道这是接受了我的行礼,并让我起身的讯号,于是我便直起身子径直坐到的了案台西边的矮榻上。
今天一进殿便觉气氛有些异样,所以我自当不敢擅动,只小心地捏着手里的盏尖,借着氤氲的水雾微微用眼角的余光偷瞄着皇上。
只见正位之上的那个人紧拧着眉头,不耐烦地将书案上的奏折一股脑推到了一边,以致于高处的几本差些掉落到地上,幸好穆公公眼疾手快地上前稳了稳。
“这些折子,朕越看越纳闷,所以特意唤你过来替朕解解愁。”皇上眯了眯眼,指了指桌子上的那沓奏折,朝我发话。
我呆痴地仰着脑袋。
穆公公冲我使了个眼色,转而又将目光落在桌面的那沓奏折上。
他的意思是……让我去翻阅奏折?
这我可万万不敢!
要知道,呈到长清宫的奏折无一不是朝中要臣所写,其内容必然是与国之大事相关。我寻常时为了避嫌,从不窥探其中的内容,更何况现在当着皇上的面,我更不敢去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了。
我摇摇脑袋,诚惶诚恐地说:“皇上的意思,梨儿不懂得……”
皇上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不悦地说:“朕让你看,你大胆去看便是,朕绝不怪罪于你。”
见皇上这般姿态,我心里更加没底了,不禁连退了几步说:“奏折这种圣物岂是我等女儿之辈所能企及……”这要是让朝里的那些老臣们知晓了,岂不是要气得跳脚!
坐上之人突然哈哈笑道:“梨儿,你躲什么,朕有那么可怕吗?”
皇上早年征战四方时留下了许多传说,人人都说大渊国的皇帝暴虐无情、性情不定,但是我知道,他对我却是极其温柔与爱护的,在我的印象里,他从未与我红过脸,更不曾严厉责备过我,但我仍惧怕他身上那与生俱来的威仪。
我小鸡啄米般点着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皇上,梨儿近来做了些错事,梨儿知错了,还请您万万不要这般折磨梨儿……”
皇上捻了捻盏尖,露出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哦?你都做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皇上身为渊国之巅的那个男人,拥有着交织错杂的情报网,他恐怕早就知道我所做的一切了,此时偏还明知故问,真是个老狐狸!
我在心里暗念着,面上却不敢显露这份情绪,我想了想说道:“第一,我不该在晚宴上当着朝臣的面顶撞琉妃。”
皇上意味不明地撇了我一眼,“那你应该去跟琉妃请罪才是。”
我立即摇头,“我不是皇家女儿,又非名门高户子弟,实在不敢劳烦娘娘替我说亲。”
言下之意就是:我没错,是琉妃自作多情、擅作主张,我凭什么要去向她道歉!
琉妃已不是第一次替我做主说媒,以往的事我也就不计较了,但这次格外让我膈应的是,她相中的正是大理寺卿家的二公子、那个传说中稚若幼童的痴傻之人!
想我虽然并无显赫的家世,但到底是皇上亲封的栖晴郡主,即使再不济,也不至于和那样一个半傻之人渡过余生!
穆公公垂着眸子,迈着蹒跚的步子往我这边走来,语重心长地劝我说:“小郡主,琉妃娘那样做也是为您好,您可莫要再跟她置气了!”
我受宠若惊,连忙上去搀扶着他,“公公提点的是,梨儿心领了。”
我又将目光转向主座之上,起身走上前跪拜道:“皇上,昨夜梨儿无意间冒犯了您,是梨儿的不对,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梨儿吧。”
琉妃是皇上的宠妃,我昨夜一时冲动在朝臣面前顶撞了琉妃,此时才意识到这一莽撞之举已然让皇上丢了颜面。
不过我心底清楚,皇上既然让我完好地出现在这里,是断不会再与我计较这些的。
果然,他听了我的话后,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微微“嗯”了一声,而后歪了歪头,意味不明地望着我,“梨儿有这层心思,朕甚是欣慰,不错,有长进了。”
我垂眸道:“是陛下教导有方。”
我说这话时没有丝毫恭维之意。
皇上不愧是万人之上的帝王,他将权术人心掌握地无比熟稔,我常年伴他身侧,多少也学到了些东西。
皇上眯眼哈哈笑着,忽然丢来一个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说:“听穆公公说,你今日身子不适,可我看你这不是好着呢?”
身子不适只是之前拿来应付穆公公的话,事实如何只有我清楚。
但见皇上起了疑,我自是不敢隐瞒,便咬牙说出了真相:“皇上,梨儿昨夜散心时撞见了二皇子和兵部侍郎在密谈,一时受了惊,所以恐无法安心守在皇上身侧,这才派人来告了假……”
皇上平素最忌讳结党营私,朝中但凡有这个迹象,都会被第一时间处理掉。
二皇子是他的亲子,兵部侍郎与我素不相识,我本不该如此出卖他们,但是,我有着自己的小心思,我之所以毫无顾忌地向皇上坦言,内心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宫城上下暗卫众多,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昨夜兰芷亭中所发生的一切恐怕早有人呈报到了长清宫。
若真如此,我现下这般倒也不算告状,勉强算是拥护皇上的表现罢了。
我犹记得皇上曾语重心长地告诉我说,在这深宫之中,只有他才是我的倚靠,他会始终护着我,不让我受伤害。
而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好好活着。
所以自此之后,我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背离皇上,因为我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就是我头顶的那片天,是我最强大的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