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罗裳(36)
洛屿泽没有否决,轻轻点了下头。
洛雁听得心头一堵,却又说不出源头。
明明是她先怂恿听荷争取,却没料到她刚一表现,他便顺坡下了。
车内颠簸远不及内心翻涌来的猛烈,洛雁刚一下车,便扶着一旁的桃树犯呕。
素莺凑到她跟前咂嘴,“姨娘就这么等不及?才刚下车,又演起来了。”
“难不成是有了?”听荷用帕子掩唇,暗下不爽。
沈思琼闻言,霎时脸色一沉,偏在家门前,她还得装出一副欣喜模样,“那敢情好,素喜,快去请南街的林大夫来。”
说罢,沈思琼竟主动去搀洛雁,用手掌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妹妹千万得小心点,这可是头胎。”
素莺虽不情愿,却不得不附和自家小姐,“恭喜姨娘。”
就连听荷,也装模作样地祝贺两声,“姐姐这也算是开门吉兆。”
还没等大夫来诊,几人一口一个钉子直接将她钉死在木板上,欲开口解释,却被洛屿泽开口打断,“别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才好。”
一双黑眸幽幽,仿佛浸了墨水,其意难辨。
沈思琼故作嗔怪道:“夫君一介男子,怎知女人怀孕之状?”
洛屿泽垂眸扫过洛雁腰间系着的香囊,黯然失笑,轻描淡写地拂过一句,“等大夫来过再下定论吧。”
洛雁被推搡着进门,中途,她几番开口解释,都被沈思琼一口噎回,“妹妹不必担心,有我这个主母在,绝不会让你们母子吃亏。”
她行云流水般交代事宜,说得洛雁头大。
她怎么可能怀孕?
先前的避子药,如今的香囊,哪个都是阻拦。
洛屿泽明明晓得真相,却要看她自取其辱。
他真是戏弄她上瘾。
洛雁腹部一凉,这股凉意贴着她的脊背直逼心尖,她轻轻咳了两声,想要道明真相,怎料大夫把完脉后,竟扯唇笑道:“恭喜这位娘子,您有喜了。”
第32章 爷不想留下这孩子吗?
怎么可能会有喜?
洛雁抓紧被褥,死死咬紧下唇。
沈思琼迫切问道:“月龄如何?”
林大夫怔了一下,看了眼洛屿泽的脸色,堪堪道:“将将两月。”
沈思琼松了口气,是在她嫁进洛家前怀的。
如此便怨不到她这主母管教不严头上。
林大夫起身作揖道:“我先前已给这位娘子把过脉,当她气血过于亏空,喜脉过于浮动,易有滑脉之相,如今这喜脉虽显,却有流产之兆。”
沈思琼循声抬眸看向洛屿泽,轻叹一声,“我原以为女子只有生产不易,没曾想保胎也这般艰难。”
沈思琼小心拿捏字句,弦外之意便是:大夫都说这胎不好保了,她也只能尽力而为,保不住,那便是天命。
洛屿泽同林大夫使了个眼色,林大夫连忙起身道:“我这就去开药方。”
洛屿泽同林大夫一前一后地出门,屋内霎时安静下来。
沈思琼静坐在八仙凳上,等一杯温茶下肚,才开口破局,“有孕是福,好生揣着。”
洛雁自然不可能同沈思琼说体己话,但又不能什么也不说,便扒着床边,微微折腰道:“夫人宽厚,是奴婢之幸。”
见她并没因此就越距,沈思琼还算满意道:“养着吧。”
出了门,素莺立马开了闸,“小姐,她怎么能先您之前怀孕呢!”
沈思琼淡淡道:“人各有命,爷想让她生,就让她生罢。”
一妾生子,对比嫡子,虽占了个长的名头,比旁的妾生子要更得重些,但还是越不过嫡子的规制。
如今要紧的便是,贤良,她要树这贤良的名声,自是要各方面都做到尽善尽美。
一系列的药补、食补单子交于沈思琼手里,洛屿泽抿了口热茶,“劳烦夫人多费心。”
沈思琼只扫了一眼,便将这单子交于素喜保管。
紧接着,她同洛屿泽提起家书一事,顺势提起,“洛氏有孕一事可要知会家里?”
虽是妾生子,但也是洛屿泽膝下第一个孩子,也算喜事。
洛屿泽放下茶杯,决然道:“她胎象不稳,要是保不住这孩子,岂不让母亲空欢喜一场?”
沈思琼突然被噎了一下,她原想着,报喜不报忧,只需在家书中提一句“洛氏有孕”就成,也不必把大夫说的那些话写上,怎料洛屿泽连写都不许她写。
难道他并不在意这孩子?
一番纠结后,沈思琼还是打算表现一番,“是妾思虑不周,如今妹妹保胎要紧,妾想着她住的那间屋子背阴朝凉,不如搬到我这里来?隔壁偏房还空着,刚好互相照样做个伴?”
搬屋的消息传到洛雁耳朵里时,她实实在在心头一紧。
要她住在沈思琼眼皮子底下,那不等同于槛花笼鹤。
她就像一只弱小无助的雀鸟,被养鸟人从原有的笼子里掏出,又无情地塞进另一笼子里,完全没有拒绝的机会。
前来传话的婆子祝贺道:“姨娘要真能生下长子,功德无量,身边没个帮扶的人怎成?您瞧奴婢怎样?”
洛雁半手扶额,“婆子说笑了,我不过一小小姨娘,能怀上孩子全仰仗夫人提携,万不敢越了规矩,惹夫人不悦。”
按照她的身份,身边只能有一丫头伺候,再多就该惹人嫌了。
婆子被她委婉拒绝后,仍不死心,“不急,姨娘尽管安心养胎,等这孩子生下来再考虑也不迟。”
等孩子生下来,爷一高兴,不就往上升了?
洛雁苦涩一笑。
嘴里就像灌了酸水一般,涩到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