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与子归(出书版)(49)+番外
他眉飞色舞地比划着,待瞥见某人不善的面容,立刻收了笑。“正如舅舅所料,这些天江湖人不断涌入下县果然是朝廷做的手脚,这是南直隶顺天府发到祁阳山庄的文书。”
他从宽袖里取出一张描金绢帛,递给上官。
文者治天下,武者固江山,今上求才若渴,广邀武林豪杰齐聚顺天府下县,以正五品直隶兵马指挥授盟主。十一月初一,虚席以待。
——遵圣意鸾台卿代笔
“直隶兵马指挥,好响亮的名头。如此既能将江湖收归己用,又可借刀杀人平定流民之乱,亦可抹黑江湖大侠在天下人心中的干净形象,如此一举三得,真不愧是吏部尚书鸾台卿季君则。”
弹开绢帛,上官意冷冷笑道。
“你们想给他留后路,也要看看这是什么人。浸淫官场十余载,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食则同案、衣则传服的师兄,也不是伯歌季舞、宴乐以喜的君则哥哥。欲望可以腐蚀一个人,理想同样也可以,这点可要看清楚啊。”
这话像是说给她听,又像不是,余秭归有些糊涂,再偏头却发现萧匡已变了脸色。欲探究之时,就听上官唤道。
“秭归,方才我说你父兄你可是不满?”
闻言,她不再穷究,遂蹙眉望去。
“若我说你父兄要再心慈手软,三年前夷平旧山之事不会是绝响,这点你可信?”他黑眸沉沉,透着精光。
虽是不甘,但她只能默认。
“其实要赢下这场仗,也不是不可能啊。”黑眸贪婪地望着她,上官语调轻滑地诱道,“只要秭归有意,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也不呆,几乎立刻明白。“子愚要什么?”
“一点小甜头。”
她自恃会武,所以见萧匡坏笑离开,她也不怕。
“什么甜头?”她问。
上官揽上她的腰,俯在她耳边轻道:“阿匡在偷听么。”
她凝神静听。“没。”
“很好。”他靠得更近,几乎将唇贴上她的耳垂,“我要去京师几日,这期间你帮我看着阿匡,不准他离开下县。秭归,不要问,问了我也不会答。”
“嗯。”
“真乖。”他轻笑着直起身,姿态闲懒地卷着她的黑发,“我不在的时候,秭归可不要去趟浑水,有些大侠公子虽然长着好皮囊,却不是什么好人呢。”
她向来聪明,此时却难以跟上他的语意。
“好比岳君山,他虽已娶妻,却爱招惹男男女女。而卫濯风,也算和你有些渊源,至于是什么你见到他就明白。”敛起不自觉流露的异色,上官看着她俯身笑道,“是不是不太明白我的意思?”
她微颔首却不见他回应,半晌,只听他低喃道。“其实我也不太明白。”
俊颜闪过一抹未曾觉察的恼怒,抚上她没穿耳洞的细白耳垂,上官默默凝睇了一会。而后拿出一枚早已准备好的碧玺耳钉,又快又狠地扎了上去。
“嘶——”捂着右耳,秭归向后一跳,“做什么你!”
“听说扎了耳洞下辈子就只能做女人。”
指尖染着血,余大侠真的怒了。“下辈子我是男是女关你何事?”
某人得意满满地笑开。
“因为我只想做男人。”
江湖定律第二条,对于大侠而言,变态的世界永远是个惊叹号。
第八章 太平有象
季柯,字君则,元宁九年北直隶解元、进士会元、状元及第。未及弱冠连中三元者,大魏第一人也。初佐敏怀太子,太子殁入成王府。
元宁九年,入翰林院为庶吉士。
十二年,翰林院编修,正七品。
十三年,翰林院侍读,正六品。
十四年,翰林院侍读学士,从五品。
十七年,通政使司左通政,正四品。
十九年,南直隶兵部侍郎,正三品。
二十年,成王即位,为武帝。
圣德元年,吏部侍郎,正三品。
圣德三年,吏部尚书,正二品。
…………
直至兴平元年,方入阁。次年为首辅,拜文华殿大学士,位列三公正一品太师。柯历经三朝,功在中兴,为一代权臣。
——《兴平史记》
天蒙蒙亮,琉璃瓦上染抹青鼬般的的美丽缥色。
朝鼓旷远地回荡在皇城上空,是时午门虽开,文武百官却只能自左右掖门鱼贯而入。因为正中那道红门除了皇帝、中宫皇后,只有大比之年的一甲三名才可使用。而距离他平生仅有的那次中门之行,已有十年之久。
拢了拢象征正二品的锦鸡官袍,季君则微微蹙眉,总觉这年的秋冷了些。
“君则兄!”
远远跑来的是户部尚书孙渭,虽和他是同年进士,可因长他十岁,又坐在户部这个火山口上,看起来倒像是他的长辈。如今孙渭眼下有黑,显然是一夜未睡。
“君则兄救我。”孙渭近前就拜。
“应清你这是做什么。”
孙渭攀住他搀扶的手,十指紧紧攥住。“下县的银船还没打捞上来,新收的秋赋又中途被劫,太仓库和广惠库已经余银告罄,哪儿还能凑齐下年的军饷啊。”
“那常盈、节慎、东裕三库呢?”季君则急问。
“两河同涝工部的节慎库早已自顾不暇,而礼部的东裕库本就不充盈,正旦、万寿两节又快到了,首辅有意说要大办。礼部尚书戴大人天天去我府上要钱,搞得老夫有家不敢回,真是苦不堪言。”孙渭形容槁枯地垮下肩,“至于太仆寺的常盈库,君则兄你又不是不知道,太仆寺卿是内阁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