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廉价的白月光(106)

作者:一纸银 阅读记录

他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到了梁颂年皮鞋上,谈玉琢愣了一下,怕眼泪把鞋面弄脏了,下意识伸手用袖子擦。

“谈谈,不要这样。”梁颂年心急如焚,蹲下身,抱住他的肩膀,“我没有生你气,先站起来。”

谈玉琢没有力气,他站不起来,因为梁颂年的触碰变得更加惶恐不安,断断续续地抽噎,“手术……手术费……账户上钱不够……”

梁颂年脑中嗡鸣声作响,喉头发紧,“没事,谈谈,钱我去补,我不会不管,别怕。”

走廊顶上的白炽灯将谈玉琢狼狈的状态照得清晰,他的手不断往上攀,可也只抱住了梁颂年的膝盖。

谈玉琢泪眼朦胧地看着梁颂年,机械性地重复了好几个“好”。

梁颂年感觉到谈玉琢在抖,他的脸热,眼泪更热,落到手背上,像被灼伤一般刺痛。

梁颂年尝试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谈玉琢明显地打了个颤,但没有再躲或者挣扎,整个人没有那么紧绷。

梁颂年把他抱起来,放到一旁的椅子上,扣住他的肩膀,“我先去补费,不会走,你坐在这里等我,好吗?”

谈玉琢已经无法独立思考,梁颂年说什么他都点头。

梁颂年微俯下身,用干燥的指腹一点一点擦去他眼角的泪水,最后在他眼角下轻轻地摁了一下,“不要再哭了。”

谈玉琢没有说话,好像在走神。

梁颂年走出去几步,回头看,谈玉琢的视线还在他的身上,脸颊到下巴上都是泪水,湿漉漉的像外面永远无法停下的雨天。

梁颂年补完费回来,谈玉琢依旧坐在椅子上,没有多少表情,好像丧失了所有的魂魄,无法对外界的刺激产生反应。

梁颂年在他身边坐下,谈玉琢累极了般,头向左偏,碰到梁颂年的肩膀。

他小心地观察了一下梁颂年的表情,确定自己不会被推开,才敢躺实了。

有几缕碎发沾湿在他的颊边,梁颂年替他整理了一下碎发,将它们往后梳,两个人期间都没有开口说话。

梁颂年抬头,看向手术室顶上“手术中”三个红色的大字,谈玉琢身上源源不断地传来温热的触觉,从他左肩膀开始,一路蔓延到心腔的位置。

谈玉琢对命运的反抗从不激烈,如一叶小的扁舟,随波逐流,浪头过去,便什么都没有剩下。

在医生告知他账户上钱不够的那几秒时间里,他没有选择,也没有办法,屈膝是他唯一能够做的事情。

就像他面对周时暴力行为,血流进他的口腔,他咽不下也吐不出,只能含在嘴里,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道歉。

他说一句“对不起”,血液就顺着嘴角滑落,直到漉湿整个下巴,滴落到地毯上。

医院里始终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在此时此刻,这股味道代表了强烈的不安。

谈玉琢动作幅度很小地动了一下,梁颂年低头问:“怎么了?”

谈玉琢的嘴唇因为过高的体温,由苍白转红,他讷讷的,发出很轻的声音,“谢谢。”

梁颂年沉默了几秒,他凝视着眼前谈玉琢的脸,无数影子与之重叠,却无法拼凑出他想象中的无忧无虑的谈玉琢。

“你和我不用说谢谢。”梁颂年说。

谈玉琢敛下眼睑,眼睫垂下,在眼下投下一道阴影,“还是要说的。”

医生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陈春正好到了手术室门口,谈玉琢浑浑噩噩地站起来,被梁颂年扶着手臂,拿了几次笔最后握紧了,在上面签完字。

陈春看着薄薄一张纸上被签得歪歪斜斜的黑色签名,手紧紧地捏着放在胸前。

她走近谈玉琢,伸手扶住了他,谈玉琢视线一片模糊,看着她的脸两三分钟,才认出她。

陈春把捏在手心里的东西塞进他手里,谈玉琢摊开手心一看,眼前花得厉害,勉强看清“平安”二字。

谈玉琢看了许久,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泣音,肩膀不停地颤.抖,但他没有掉眼泪。

下午五点多,医生走出手术室,脱下手术帽,叫谈玉琢进去看最后一眼。

手术室的门大开着,很短的一段距离,谈玉琢却感觉自己怎么也走不到了。

谈雪浑浊的眼球缓慢转动,脱水干燥的嘴唇动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谈玉琢还是知道她在叫“宝宝”。

谈玉琢平复下呼吸,尽量露出好看的笑容,俯下身,握住谈雪的手,“妈咪,我在这里。”

谈雪的手冷得吓人,也瘦得吓人,几乎没有多少肉,只剩下一层干枯的皮。

谈玉琢摸到她食指侧一道凸起的伤疤,谈雪的力气小,拿刀砍人的时候没有控制住力道,把自己的手也伤了,这道疤就这样留了下来。

谈雪眼睛循着声音定到谈玉琢的身上,谈玉琢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看清,他听说人快死的时候,五感是一个一个渐渐失去的。

谈雪眼中的光渐渐散了,谈玉琢叫了她几声,她也没有反应。

谈玉琢还是忍不住流泪,嘴角的弧度变得很难看,他不想谈雪走的时候还不能安心,于是一直不断地说:“妈咪,我过得很好,以后我都会好好过。”

“我之前说去死都是骗你的,你不要担心,我不会的。”

在光芒最后消散的一刻,谈雪突然握紧了他的手,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气声,双眼发直。

“宝……”谈雪喘着气,却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妈……在……”

“我知道,我知道。”谈玉琢扑到她身上,泪水汹涌,“妈咪,我不怕,我一点都不怕。”

上一篇: 清醒凶梦 下一篇: 老婆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