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价的白月光(107)
谈雪手上的力道渐渐松了,谈玉琢抬起头,看着谈雪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谈玉琢很长一段时间里,丧失了全部的机能,来到了完全虚无纯白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他没有躯体,也没有精神,只属于一片纯白。
他终于有了些许的勇气,仔仔细细地看着谈雪的脸。
谈雪闭着眼睛,看上去和他平时来医院看她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但谈玉琢知道,这双眼睛再不回睁开了。
有人从身后抱住他,医生给谈雪盖上了白布,记录了最后的死亡时间。
谈玉琢便看不见谈雪的脸了,他看着白布下起伏的线条,一时有点迷惑起来。
躺在下面的,真的是谈雪吗?
真的是在摇晃火车上抱着他,在夏天档口前摇着扇子,在放学路上牵着他手的谈雪吗?
谈玉琢站在手术台边,就像多年前站在房门边,接过谈雪手中的确诊单。
他始终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简单的几张纸,就结束了一个人的一生。
谈玉琢身子晃了几下,耳边有人呼唤他的名字,但他已经听不清。
等他再次醒来,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梁颂年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房间里没有开灯,他的脸被手机屏幕光照亮,不知为何,看上去有点疲惫。
谈玉琢没有动,他以为自己会很悲痛,但意外的很平静。
这股诡异的平静并没有让他好受半分,他只想就这样躺着,醒了就睡,安静的不惹人注目地活着。
梁颂年抬起脸,床上的弧度一直都没有变过,他站起身,走到床边,发现谈玉琢闭着眼在流泪。
“谈谈。”梁颂年轻轻推他,“对不起。”
谈玉琢摇了摇头,枕头很快就被他的泪水浸湿了。
他和梁颂年都明白,钱并不能救下谈雪的命,他没有无理取闹到把谈雪的死算到梁颂年的头上。
只是他真的太累了,累到他无法思考谈雪、陈春、梁颂年或者其他人更多的事情,他变成了一个只能流泪的机器,只有把所有的泪水流出去,他才能不带着那么多湿的水汽时刻负重地生活。
第62章 散步
“要不要吃点东西?”梁颂年把床头架高,拿了个枕头垫在谈玉琢的腰下,“医生说你有点低血糖。”
谈玉琢靠在枕头上,反应很慢,隔了一两分钟才僵硬地摇了摇头。
梁颂年看着他发白的唇色,轻声道:“陈春回去煮了好久的汤,还是吃一点。”
谈玉琢闻言,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梁颂年打开保温杯,里面的汤还热着,盖子一打开就往外冒白色的雾气,一阵板栗的清香扑面而来。
乳鸽汤熬得很漂亮,干净的汤汁上漂浮着一小圈油花,乳鸽肉眼可见地被炖烂了,熟烂金黄的板栗圆滚滚的点缀其间。
谈玉琢喝了一口,汤的味道很好,但他咽得很艰难,没有吃几口,就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勉强喝了半碗,放下了勺子。
梁颂年递给他一杯温水,站起身将剩下的汤汁倒进水池,收拾干净了装回保温袋里。
他干完所有事情,抬头一看,谈玉琢还是呆呆地靠坐在床头,两只胳膊交叠着压在被子上。
梁颂年走到床边,谈玉琢有了些反应,失神的眼睛逐渐恢复了焦点,仰着头小声说:“我想请假。”
谈玉琢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他不得不把声音放得更低,“最近我手头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应该不会耽误工作。”
谈玉琢问得很小心,仰头的姿态更是谨慎,似乎很怕梁颂年不答应。
梁颂年手上的水珠没来得及擦干净,正往下不断地滴水,指节冰冷。
梁颂年想不出谈玉琢为什么会认为在这种情况下,他还会让他继续工作。
“没事,已经给你请了长假,好好休息。”梁颂年抽了张纸,纸张很快被水沾湿,简单的擦拭动作,他却做得很不称手。
谈玉琢又向他道了谢,梁颂年站着,看着谈玉琢颊边睡出淡淡的红印,微微发肿的眼皮,他之前从未有这种感觉。
这一刻,他离谈玉琢无限的近,却又仿佛无限的远。
梁颂年把擦湿的纸巾扔进垃圾桶,沉默了会,又抽了张纸,重复擦手的动作。
谈玉琢注意到他的行为,轻微地愣了一下,提醒他:“颂年,纸破了。”
梁颂年低头看,手心里躺着几张皱巴巴残缺不堪的纸团。
晚上,陈春带着换洗的衣服到了病房。
房间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有谈玉琢一个人。
谈玉琢捧着手机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
陈春把衣服放下,拿起桌子上的保温桶看了一眼,发现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她重新盖上盖子,碰了碰谈玉琢的肩膀,谈玉琢放下手机看向她。
“不喜欢吃吗?”陈春打手语问。
谈玉琢摇头,翻过身子,面对着陈春,“我吃不下,喉咙里好像堵着什么东西。”
陈春知道这是因为他哭得太多了,跟陈妙妙一样,哭多了嗓子就容易发哑发肿,所以才感觉什么东西都咽不下。
陈春在床边坐下,伸出手摸了摸谈玉琢细软的头发。
她干惯了农活和家务活,手难免粗糙,谈玉琢却是连一根头发丝都要精心养护,长长的头发像黑色的绸缎一般。
在陈春有限的认知里,她见过最漂亮的东西,是在她刚到Z市工作的第一任雇主家里。
那位雇主有收集娃娃的爱好,各式各样,各种材质的娃娃被搜罗起来,精心养在一个个透明的匣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