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叔伯兄弟侄儿们,”谢孝儒单单拉住沈寂的手,往人前一站,“今日我有一喜要宣布,我与大长公主的独生儿子并没有死。就是他,谢无忌!”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这之后发生的一切,于沈寂来说,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惊梦。
谢孝儒不仅带来了像周秀如这样的十几个人证,还有这段时间搜寻来的证据,满满一匣子。
沈寂一直以为自己只不过是荣国公寻来的哄公主开心的替身玩意,直到一样样证据摆在面前,不仅惊呆了谢家众人,也将沈寂结结实实定在了原地,僵硬了脑仁,回不过来神。
等所有人验明这些证据真伪,又一一听得证人证言,谢家族人无不湿了眼眶,直呼“祖宗保佑”。唯沈寂还有些浑浑噩噩,难以置信,质疑的话反倒是他自己说出了口,“死了快二十年忽然就找回来了,会不会太过巧合了?有没有什么错漏?”他扫过那些所谓的证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
周秀如说当年英王长矛刺死的不是公主襁褓里的儿子,而是英王庶长子一名姬妾刚产下的男婴。因为人质丢了,大公子怕父亲怪罪,用自己的孩子顶替了。他本就是毫无人性,视人命如草芥,亲生子也无足轻重。
谢家一名旧部说:“当年彭雄大统领奉命救出小公子,不惜以命断后,助我和小公子脱身,然而那时我亦身负重伤,侥幸逃脱后,因失血过多昏死路边。醒来后,小公子就不见了。我,我心中害怕,又觉愧对家主和彭大统领,便没敢回去,一直隐姓埋名天南海北的四处搜寻小公子的下落。若不是昔日同袍认出我强行将我带回,我恐怕仍旧在外流浪……”
彭双忍不住上前给了他一脚,“可是这几年过去,你一直没有说出当年小公子已经被救出来的真相。若不然……若不然……”
“可是我也不能保证小公子还活着啊,我怕给了希望,又让人绝望。我害怕,我真的害怕啊!”
沈二公子的奶娘说:“沈二娘子当年找上我,说是没奶,但是吧,我观她体态行止,也不像是刚生过孩子的模样。对孩子也敷衍的很。倒是沈二老爷对这孩子颇为上心。后来我听风言风语传说过,二老爷有隐疾,这辈子都不能要孩子。话是一个花楼里的姑娘传出来的,具体谁也不清楚。不过二娘子和二老爷夫妻关系确实不怎么行。我给他们家当奶娘那一年,常见夫妻二人吵嘴,有一回我亲耳听二娘子亲口说要掐死这个孽种,她又不是不能生,凭什么给旁人养孩子云云。后来他们回了岷州怀安本家,再后来的事我就不大清楚了。”
一名农妇说:“听我那早死的公爹说过,他当年确实从山上捡过一个孩子,据说抱着孩子的是个武士,浑身是血,看样子已经死了。我公爹本是好意,想着不管这孩子也要被狼叼走了,就拾回了家。”
她的丈夫马上接口道:“当时家里穷,本就揭不开锅了,又哪有余钱养个奶娃子。我当时已经九岁了,晓事了,我还抱过那个孩子。我爹要捡回来给我当弟弟养。我娘嫌弃,背着我爹偷偷找人卖了。”
另一名已经非常衰老的老妇人说:“没错了,当时做中人的就是我。刚巧我表侄女在姓沈的一户行商人家帮佣,听那家主人的意思想要个男娃,最好是没几个月大的。后来我们抱了那孩子过去,因为小孩才出生不多久,又没东西吃,饿得奄奄一息。那户人家嫌晦气,还不想要,后来看着可怜,又动了恻隐之心,拿回家说养两天看看,倒没想是个福大命大的,竟给养活了。那夫妻俩个本就是行商的,走南闯北,大概也怕人晓得,不多久就离开本地去了别的地方。”
“去了随州临湖镇杨婆里。”奶娘说。
沈寂记事早,虽然对奶娘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但杨婆里印象深刻,因为那个地方四面环水,鱼米之乡,他会泅水就是因为掉水里差点淹死挣扎中学会的。
此后,还有沈二老爷身边人的佐证。
人证难找,有了线索,顺藤摸瓜都给寻到了,其他证据也都慢慢搜寻到了,甚至沈寂刚出生时庄嬷嬷亲手给他包上的襁褓也被找了回来,皇族贵戚的用物都是极好的,农妇的婆母将孩子转卖了后,包裹却舍不得送出去,单单留了下来,留到现在,还缝缝补补给农妇的孙子当包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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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不解沈寂在质疑什么,谢孝儒眸色晦涩难辨。他一直觉得“谢无忌”不是个好名字,作为谢家子孙,这名字未免张狂了些,有违祖训。
可当时夫妇俩个痛失爱子,公主只希望这孩子下辈子能过的无所顾忌活的肆意活泼些。这个名字寄托了父母亲对孩子无限包容的宠爱。
谢孝儒接回沈寂的时候想过,开族谱的时候改了这个名字,换个温厚谦和的名字,就这个“寂”其实也挺不错的。可现在他改主意了,谢无忌很好,很适合他。
他这身畏首畏尾不自信的模样,是该好好改一改了!
“公主,我记得,你说过咱们的孩子左后腰下三寸的地方有两颗痣,一红一青。”谢孝儒话是冲着公主说的,眼睛却盯着沈寂看。
沈寂瞠目结舌红了脸,再说不出质疑的话。嗯啊,他左屁股上有一红一青两颗痣,他自己都不知道,还是白驰跟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