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后也眸色异动,满是欣赏。
直到皇帝让桑中官将这《建言书》当众宣读,底下的士族官员坐不住了。
这劝农桑,薄徭赋,发展农业经济就罢了,可是你小小一才子,竟胆敢提出改革官吏选拔,打通寒门晋升通道,保护他们的利益,你想干嘛?反了天了?吃了几天饱饭,就忘记自己也是士族公子了?
简直岂有此理!
哦,此刻终于有人想起来了,这位谢家嫡长子不是从小养在大家族里,而是才认回来不久,怎么,在外头吃了苦受了罪,就想回来干掉他们了?
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高宗皇帝这个大憨憨,起初他是压根没意识到外甥的这些建议到底触碰了多少人的利益。难怪皇后看完后没吭声,只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
沈寂的《建言书》在朝堂上掀起了极大的风浪。
士族倒戈,想指责沈寂的不是,又意识到这倒霉玩意是自己一家的,只得忍着这口恶气,一劲的说小谢年轻,尚需谢太傅教导,稚子之言当不得真。
原本做好了准备要对沈寂进行轮番轰炸攻击的寒门庶族官员,齐齐懵逼,等反应过来后,反处处维护沈寂,大赞特赞谢郎君惊世之才。
最后还是姬后出声,压住局面,点了谢无忌探花郎。
按照惯例,一甲前三都会当堂授予官职。原本高宗皇帝早就做好了打算,点谢无忌状元头名,任中书省中书舍人一职,这起步可是前景辉煌,妥妥的为将来宰辅做准备。
好嘛,这下子好了,闹了这么一出,士族官员打心底是认可谢无忌才华的,但一致觉得他还需要被他爹管教一段时间,增强族群认同感。
为了顾全谢家的面子,皇上不仅没授予谢无忌官职,连状元和榜眼的官职都没提了。
这之后,匈奴也和部来使,这事暂时就搁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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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和国公爷说了许久的话,也将白驰的事给说了。
谢孝儒安慰她,“你要想开点,无忌从小不在咱们身边长大,咱们不能像别人家的父母要求子女那样要求他发自内心的孝敬恭顺,这是不切实际的也不合情理的。你别急,你听我说完,今天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你也别光抱怨儿媳妇,我知你心里其实真正介意的是儿子的态度,可你却只说儿媳偷跑了不好,只字不提儿子的问题。你隐藏了心里真正的想法,你这是迁怒。这一点是你做婆婆的不好。”
“那她也要当我是她婆婆呀,”公主抱怨了这一句,并未将第一次见面的不愉快说出来,后宅里的糟心事她从不愿让丈夫知道。
在她心里男人就该是干大事的,不该因这点家宅琐事烦心,“你放心吧,我会处理好和儿媳的矛盾。等她回来,一定加倍疼她。”其实,她又哪里不疼她了,吃穿住用从来也没亏着她,也不是没想过亲近她,可是……
“唉,做孩子的永远体谅不了做父母的心。”她叹了口气,精力不济,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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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和部大概嗅到了大周的退缩和软弱,越发张狂起来。
不仅到处张扬要么迎娶公主,要么大周退还北地十二州,否则也和部的二十万勇士将会踏破神谷关,为逝去的先祖讨要说法。还耀武扬威的到处惹是生非。自从他们算计了彭双,将他打伤后,更是无法无天,肆无忌惮起来。
但凡听说平京城内哪户人家有拳脚功夫厉害的就要去挑战。没几日下来,被打伤的不知凡几。
其中有一位御史中丞的独生儿子,也是惨遭毒手,抬回家去,已不能说话睁眼了,到现在只吊着一口气,随时会殒命。
这事闹到朝堂上,御史中丞哭得涕泪横流,字字泣血,叩问皇帝,怎能容忍匈奴狗在大周的土地上残害人命?他们敢如此嚣张还不是因为认定大周不敢出兵,不敢硬碰硬。
新一轮的争辩骂战又开始。
有人指责他,只顾泄私愤,就要陷大周的百姓于水火之中。还有人上书,催促陛下赶紧下国书,送瑞雪公主去和亲,以解如今燃眉之急。
这位御史中丞也是个烈性的,看着满朝文武,忽然大笑一声,“我泱泱大国,男儿千千万,竟无一血性男子!早知如此,还不如英王为帝,他好歹还长了一身铮铮傲骨!”言毕,在一众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撞柱自杀,血溅当场。
姬后震动,自珠帘后掀帘而起,站到朝堂前,眼神泣血,神情激动,“说的好!既然我朝男儿都被抽了脊梁骨,那么就让我来替何大人父子报仇雪恨!”
姬后当场宣布,在朝晖楼下设擂台,广贴告示。
那个叫哈巴哈尔的双生怪物兄弟不是喜欢到处挑战吗?她就不信了,她以高爵重金为酬,整个大周还找不出一个能将哈巴哈尔踩在脚底下的真汉子!
消息一出,满平京城都亢奋了起来。
作为平头百姓,很多时候他们考虑不到那么多。匈奴的二十万铁骑他们看不见,但匈奴使臣在平京城内耀武扬威,伤害无辜百姓,到处惹是生非,他们是实实在在感受的真切。
最近也有书生同他们讲道理,说送公主和亲只能换来短暂的和平,而匈奴人的最终目的还是要吞并大周掠夺牛羊财宝。如果大周这次退缩了,用不了多久,他们还会提出更苛刻的要求,这次是皇帝的女儿,下次可能就是在座的儿女为牛羊牲口。百姓被煽动的热血沸腾。